我驚訝的張開了嘴。珠兒張大眼睛,笑道:“你知道我爹?”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我隻知道有這個曆史人物,可是究竟真實怎麼樣,我一無所知。
珠兒見過我不再說話,幽幽道:“你想家了嘛?”
我搖了搖頭,又點點頭。家在哪裏?在炮火連天的焦土中,還是在彈雨紛飛的戰壕裏?
珠兒忽然歎氣,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漸漸濕潤:“我想阿媽了。咳!我今年都十八了,是大姑娘了,不該想了。這樣,阿媽在天上才會高興。”
風從北刮來,冷冷的。我吃著珠兒送來的打糕,心裏卻暖暖的。
“珠兒,不要再傷心了,打走了倭寇,你就能見到你阿爸了。”我一邊安慰,一邊輕輕為她拭去眼淚。
珠兒轉身,忽然驚道:“呀,我隻顧著說話,忘了把打糕給大家發著吃了,都快涼了,你先吃著,我給大家發打糕去。”
“珠兒,你把打糕放在這兒,陪我好好聊聊,這幾天都沒看到你,也沒人陪我聊天,可把我憋壞了。”我看著她清澈的雙眼,我才不想讓她走。
珠兒臉微微一紅:“是嗎?”
“是啊!再聊一會兒。”我笑道。
珠兒卻不說話了,許久,才幽幽冒出一句:“我最近有心事呢。”
我笑著點點頭,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有煩心事,無非是想家,想父母吧。
“這事說出來吧,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些。”我說道。
“為什麼要告訴你呢?我偏不說!”珠兒忽然用眼睛瞪著我,這近乎挑釁式的示威,有暗含少女的調皮。
我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她若不說,真拿她沒辦法。
“我快要完婚了,可我不太喜歡他。”珠兒忽然小聲說道。
“啊!誰呢?那我要祝賀了!”我假裝祝賀。
“這個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阿爸越打勝仗,我就要越早嫁給他。”她說的有些語無倫次,我聽的更是一頭霧水。
“唉!你不知道,我柳伯伯和我爹是世交,他們很早就把我許給柳家載石哥了,可我隻把他當做哥哥,本來,我十八歲就要過門。倭寇打過來了,婚期就要推遲了,要是把倭寇打跑了,我就要嫁給他了。我真是奇怪,一會兒盼望早些打勝仗,一會兒又害怕打勝仗。”
說道這,珠兒紅著臉衝我笑了笑:“我心直口快,我阿媽曾說我的性子像我阿爸。今天對你的說的這些,你可不要告訴任何人。”
眼前這位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心中生起無限憐愛。我點點頭,用手勾起她的小拇指。
珠兒吃驚道:“你這是幹什麼?”
“拉手指頭啊,這樣就表明答應,不反悔。”我笑道。
她臉上微微一紅,還是伸出手來,勾起小拇指。
“可以說說你爹打的仗吧?”我笑著追問道。
“呀!你和我爹真是一類人,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槍,關心打仗。為什麼不關心風花雪月的事,那可多雅致啊!”珠兒忽然忽閃這大眼睛,煞有介事的說。
“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出生入死,保家衛國啊!”我淡淡道。
“對了,你聽說過閑山島大捷嘛?我阿爸用龜船擊沉了倭寇九十多艘戰船,消滅倭寇兩千多人呢!我柳伯伯說,這一仗就把倭寇水軍主力打垮,如今平壤已克,過不久,大明天軍一定會幫我們收複漢城,我爹又控製了水路。看來,勝利不遠了,隻是……”她又把頭低了下來,撥弄了一下衣腳,小聲道:“隻是,我也該嫁人了。”
她忽然歎了口氣,不知是沉重,還是惋惜。
山河破碎,國土淪喪,戰爭給人帶來的傷害,又何止這些呢!
一路上,我看見流離失所的朝鮮流民,雖食不果腹,可總算還有大明的救濟,可我那身在淪陷區的民國時代的同胞們,他們又有誰救濟呢?
“珠兒,你要相信,勝利這天終究會到來。隻是,時間會很長,不管有多長,不能放棄勝利的希望,就算今天看不到日出,明天看不到日出,可後天終會看到,守候住希望,好嗎?”
我把手按在她的雙肩,正色道。
她顯然有些嚇壞了:“我一直相信我們會贏的,即使付出天大的犧牲,即使我不在人世了,我們也會贏的,你先把手鬆開,好嗎?”
我這才發現,我的手過於用力,把她的肩膀弄疼了。
她剛想說話,門外的朝鮮隨從對她喊了一聲,珠兒扭頭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朝鮮話,那隨從立刻退下。
珠兒要回去了,果然,她回過頭來,依依不舍道:“我該回去了,下次再來,你要安心養好傷。”
我目送到營外,一直看著她一步一步的離去,直至在遠方的盡頭化成一個圓點,我才走回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