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實在無須楚楚可憐”

安婭看著自己連粉底液也修飾不了的眼圈,心想她這樣算不算楚楚可憐?可顧寧遠並沒有百口莫辯,他根本就是懶得分辨。分辨是因為在意,在意是因為害怕失去,他連分辨的欲望都沒有了,那是不是說他已經不在意?或許也是,太容易得到就不會太在意,珍惜永遠隻留給求之不得的高貴,隨手可得的就廉價了。誰叫她當初那麼容易就讓他得到了?誰叫她看不透男人的貪得無厭?還真是“活該應了誰說過的不知檢點”。

安婭歎了口氣,換上襯衣長褲,拿起挎包和雨傘出門,雖然離上班時間還早,但她實在不想一個人呆在下雨天的房間。玻璃上的雨簾和氤氳不開的水汽,讓她想起和顧寧遠在鏡湖山雨中同行的情景,那時候他牽著她的手,掌心是暖的,而現在她的掌心是冷的,房間越發空蕩得可怕。

安婭剛踏出大門,就聽見對門“吱呀”一聲開了,顧寧遠出現在門後。安婭停住了腳步,兩人隔著走廊對望,但誰都沒動,她看見他抿緊的嘴唇和眼中的陰鬱,就像濃厚的霧氣將走廊蔓延成晦暗的荒原,她走不過去,他也跨不過來。

過了一會,顧寧遠朝她踏前一步:“昨晚……”

還沒等他說完,電梯門打開了,一個穿著快遞公司製服的小夥子快步走了出來,看了看他倆說:“18B,顧寧遠,有快件。”

“我就是。”顧寧遠回頭說。

“給你。”小夥子從背包裏取出個包裹遞給他。

顧寧遠簽收了,小夥子便急匆匆地按開電梯,走了進去。顧寧遠拆開包裹,發現是個紙盒,他打開盒子,臉色突然一變。

安婭瞧他神色不對,剛想開口問,顧寧遠卻急忙闔上蓋子,對她說:“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他也不等電梯上來,拉開樓梯間的門大步走了進去。

“唉,你……”安婭站在後麵,“你”字都還沒說完整,就聽到防火門閉合的聲音。

回到雜誌社,安婭因為許衡教授的采訪稿還沒寫完,便趁著開會前的兩個小時趕緊完成。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風聲嗚嗚地撼著窗欞,銀色的電光時不時掠過,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一般。安婭被吵得心煩意亂,顧寧遠剛才打開紙盒時的表情總是不停地在她眼前閃過:蒼白的臉色,微微收縮的瞳孔和瞳孔深處的憤怒與駭然。她讀過一些行為分析報道,報道說人在麵對危險時瞳孔就會不由自主地收縮,和他剛才的反應吻合,難道那盒子裏的東西讓他感到危險?盒內到底放著什麼東西?他發生了什麼事?

混亂的思緒纏繞著她,她不得不幾次停下來灌幾口冷水,努力讓注意力回到稿子上去。好不容易熬到寫完稿,開完會,已經將近下班時間,她拿出手機想該不該給顧寧遠打個電話?但是昨晚的種種黯然神傷仍殘留在記憶裏,他和徐子菲的曖昧糾纏仍像尖刺紮在心裏,她手指虛晃著就是按不下去。

這時,東子走到她桌前笑嘻嘻地說:“安婭,星海杯的得獎名單公布了嗎?如果公布了,你今晚得請吃飯啊!”另外幾名同事聽到後也圍了過來說:“對,到底公布了沒有?安婭,你要是拿了一等獎一定要請客!我們組出了個大作家,絕對是值得慶祝的好事。”

被他們這一鬧,安婭才醒悟過來今天該是星海杯公布獲獎名單的日子,她隻顧著胡思亂想,都把這事給忘了。她勉強地露出個笑容:“還沒接到評委會的消息呢,如果真的是,肯定會請大家好好搓一頓。”同時,她也有些疑惑,按理說,今天一早就該公布結果的,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消息呢?

正說著,桌麵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安婭拿起聽筒,魏凱明的聲音響起:“安婭,你馬上過來我辦公室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說完,他掛掉了電話。

魏凱明的口吻裏透著少有的緊迫和凝重,安婭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站起來,連忙往魏凱明的辦公室走去。進了辦公室,魏凱明正在和別人打電話,神情很嚴肅,他朝安婭指了指對麵的座位。安婭坐下,隻聽到魏凱明說:“嗯,我明白了,我會和她說的。”

然後,魏凱明掛掉了電話,沉默地看著安婭,那目光像是審視又像是氣惱,還有一絲不可理喻的痛心。安婭被他這樣盯著,整個人如坐針氈,頭頂的空調在嗡嗡作響,空氣中有股壓抑的氣氛在流淌。

“魏主任,有什麼事嗎?”她忐忑不安地問。

“安婭,我接到星海杯大賽評委會打來的電話,他們說暫停公布比賽結果。”

“為什麼?”

“因為……評委們發現你的參賽作品《引力漩渦》和天劍的《深淵》非常雷同,無論是主線,橋段,還有角色設定,所以他們懷疑你倆其中有一個人在抄襲對方。”魏凱明的聲音清冷地響起,溫度比空調噴出的冷氣還要低幾分。

“什麼?!怎麼會這樣?”安婭怔怔地看著他,窗外一道電光閃過,轟隆的雷聲隨之響起,狠狠地劈在了她的心上。

“我和評委團都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安婭,這件事很嚴重,不僅關乎到你的名次還關乎到你的聲譽,你得向我坦白,你到底有沒有抄襲天劍?”

“沒有!魏主任,我從頭到尾都沒見過天劍的稿子,又怎麼會抄襲他?”安婭瞪大眼睛,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比落選更令她感到羞辱和折磨。

魏凱明沉思了片刻,語氣緩和了些:“這也是,無緣無故你也不可能見過天劍的稿子。不過,評委中有人認為你的《引力漩渦》文筆老道精煉,和你的年紀閱曆不大相稱,而且你以前發表的作品都是軟科幻的,現在突然就寫出篇成熟的硬科幻,好像有些……”魏凱明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謹慎地挑選恰當的形容詞:“有些橫空出世的味道。”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一直寫軟科幻,現在寫出篇硬科幻就不合理嗎?難道這就能證明我抄襲了天劍嗎?我,我……”安婭激動起來,自《植物星球》後她就一直下暗下苦功,努力提升自己的知識和文筆,或許是這個曆程太漫長,辛酸也太多,它們都糾結著堵在了喉嚨裏,一時間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安婭,你冷靜點,別激動。我沒有那個意思,隻不過天劍的名氣比你大,在評委心目中的影響力比你占優勢也是事實。現在事情還沒弄清楚,評委團隻是說暫停公布一等獎的名單,等調查清楚了再做定奪,所以你也不用太擔心。”魏凱明半安慰半就事論事地說。

“魏主任,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有抄襲。”安婭幾乎哽咽起來,眼淚克製不住地在眼眶裏彙聚,漲得難受,恨不能剖開一顆心向魏凱明證明清白。

魏凱明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嗯,今天你先下班吧,別想太多了,有什麼等評委團調查完再說。”

夜晚,雨終於停了,安婭恍恍惚惚地回到翠麟州,停好車後,她沒有上樓而是沿著江邊小道行走,手裏還拎著幾罐啤酒。岸邊的路燈亮起,黃色的燈光在潮濕的空氣裏顯得有些朦朧,淺淺地浮在夜色中,顯得那些照不到的地方更加漆黑。今夜無星無月,江水翻攪著從上遊衝下來的殘枝敗葉一路西去,江麵上滿是暗湧形成的漩渦。安婭倚在欄杆上,看著一截枯枝在漩渦裏浮上來又沉下去,一顆心也跟著浮浮沉沉,最終被卷入水底。

她打開一罐啤酒,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氣泡將心底的苦澀盡數翻湧上來,她想大喊,想哭,可一滴眼淚都沒有。她能喊什麼呢?命運的不公?人心的險惡還是感情的捉弄?她眺望著對岸的城市,雨霧中霓虹燈閃閃爍爍,構建出一片虛幻的繁華,她站在繁華中卻如置身荒野外,心冷成了一座孤城。

再灌下一大口,黑暗中有鳴蟲在低泣,哀歎長夏將盡,自己生命將逝。她想在這個夏季裏,自己的希望和愛情曾一度像盛夏的陽光般燦爛,她天真地以為這種燦爛便是永恒,沒想到秋天還沒到,她就迅速地墜入了嚴冬。正如蓋茨比裏的那句結尾:“我們奮力前行,小舟逆水而上,不斷地被浪潮推回到過去。”

視線已經有些模糊,突然有人從身後按住她握啤酒罐的手。

“安婭,別再喝了。”

安婭茫然地回過頭,看見林浩牽著妞妞站在身後。“林浩?你怎麼在這兒?”她問。

“我帶妞妞下來散步,剛走到這兒就看見你。”林浩繞到她身旁,像是要借著路燈看清她的臉:“怎麼了?一個人喝那麼多酒?”

“沒多少,隻是兩罐而已。”安婭晃了晃酒罐,接著又往嘴裏送。

這次林浩沒有攔她,隻是目光中的憂慮又加深了幾分,他凝視著腳下還未打開的那幾罐酒說:“那請我喝一罐吧?我也渴了。”說完,他也不等她回答就拿起一罐打開了。

“你不開心?”林浩喝了口酒問。

“是的,我星海杯的一等獎被取消了。”

“為什麼?”

“因為有另外一個知名作家的參賽作品和我的雷同,評委團懷疑我們在相互抄襲。”她幽幽地說道。

“怎麼會這樣?寧遠知道這事嗎?”林浩愣了一下,語氣著急起來。

“不知道。”

“為什麼不告訴他?”

“因為我不想見他。”安婭又悶了一大口。

“你們吵架了?”林浩放下酒罐,側過臉看她,眉心輕皺。

“林浩,我問你,顧寧遠是不是一直忘不了徐子菲?如果是,他當初為什麼要和她分手,我看得出來徐子菲還很愛他。”安婭回望著林浩,同時也感到悲哀,為什麼她的問題得通過旁人才能知道答案?為什麼她永遠都無法從顧寧遠的口中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林浩別開眼睛,喝著手裏的啤酒,像是她的問題讓他有些為難,但最終他還是正視著她,堅定地說:“寧遠不是朝秦慕楚的人,他和徐子菲保持聯絡是因為他們自小青梅竹馬,共同認識的熟人很多,社交圈會牽連在一起。但我不認為寧遠還愛著子菲,至於他們分手的原因,寧遠從沒對我說過,所以我回答不了你。”

“社交圈牽連在一起?這是不是藕斷絲連的委婉說法?”安婭苦笑道。

“安婭,有句話叫‘誰的新歡不是別人的舊愛’,每個人都會有過去,你何必總揪著他的過去不放?你才是他現在的女朋友,你該相信他的。”

“但有人會見舊愛的次數比見新歡還多嗎?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想?”安婭搖了搖頭,她覺得林浩真是太講義氣了,時時刻刻都想著維護自己的好友,隻不過他的維護並不能掩蓋顧寧遠的三心二意。

林浩沉默了片刻說:“我相信寧遠見子菲是有原因的,但不是為了男女私情。”

安婭不想再和他分辨下去了,彎下腰去找啤酒,卻發現剩下的酒不知不覺地已經被林浩喝光了。“你怎麼把酒都喝了?”她驚訝地看著林浩。

“我都說我渴了。”林浩聳了聳肩膀,一臉無辜地說。

“騙人,顧寧遠說過你最討厭喝啤酒了,你是不想我喝所以才故意喝光的。”安婭有些氣悶。

“那你就當我是故意的吧。”林浩笑得有些狡黠,他看看手表說:“好了,很晚了,酒也喝過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安婭無奈,隻得站起來朝公寓走去,夜風襲來,酒勁湧上了頭,她走得有些踉蹌。

“小心,別摔倒了。”林浩連忙扶著她的肩膀。

安婭被林浩扶著,那晚顧寧遠抱著她走進公寓的情景驟然湧上腦海,心抽痛了一下。她站直了身體,推開了林浩的手:“沒事,我能走的。”

林浩僵在原地,她擋住了前麵的光,他立在黑暗裏看她的背影,眼神慢慢沉寂,就像隔著沉沉秋水眺望彼岸那束抓不住的煙雲。忽然,他邁開雙腿,走到她身旁,雖然沒再扶她,但視線也沒離開過她不穩的腳步。

安婭搖搖晃晃地和林浩從電梯裏出來,她翻開挎包找鑰匙,因為眼神迷離,動作也遲鈍了起來,翻了半天都沒找到。“咦?鑰匙去哪了?難道連鑰匙也欺負我?”她嘟囔道。

“我幫你找吧。”林浩見狀便走過來,她把包遞給他,然後替他牽著妞妞。

這時,一直乖巧安靜的妞妞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突然興奮起來,它繞著安婭轉了個圈,然後一溜煙地朝電梯方向跑去。安婭本來就腳步踉蹌,被它這突然一絆一扯,狗繩立刻離了手,身體也被它帶著向林浩撲去。

林浩急忙扶著她的胳膊想幫她穩住身體,卻被她的衝力帶著往後一退,她跌倒在他的懷裏。

安婭的鼻梁狠狠地撞在林浩的胸膛上,痛得她連淚水都冒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隻聽得電梯門“叮咚”一下打開了。

安婭捂住鼻子,痛苦地站直身體,她感到林浩放開了自己,然後喃喃地說了句:“寧遠?”回過頭,顧寧遠站在電梯口看著他們,妞妞正圍在他腿邊歡騰地打轉。

顧寧遠慢慢走過來,他半邊身子都是濕的,外套搭在左臂上,幾縷發絲垂落在眉梢,皮膚在水汽的氤氳下透出蒼白,然而他看著他倆的眼眸卻是黑沉沉地透不出一絲光。

林浩抿了抿嘴唇,然後開口:“剛才……”

顧寧遠靜靜地看著他,像在耐心地聽他解釋。

“剛才我們在找鑰匙,妞妞的繩子絆倒了安婭。”林浩平靜地和他對望著,不卑不亢。

“我知道。”顧寧遠點點頭,聲音有些清冷,神情帶著疲倦,他看向安婭說:“下班的時候我去雜誌社接你,但雜誌社的人說你一早就走了。”

“是的。”安婭冷淡地應到,同時隱約聞到一絲血腥味,但因為喝了酒也沒太在意。

“我打了你一個晚上的電話都沒有人接。”

“電話昨晚摔壞了,鈴聲發不出來。”她如實地回答,卻沒有說出手機是因為什麼而摔壞。

“為什麼要喝酒?”他質問道,被西裝掩蓋的左臂在微微發抖。

安婭抬起臉,他的眼中有怒氣在彌漫,看得出來他在壓抑著。她突然火氣也冒了上來,憑什麼他和徐子菲糾纏曖昧,她就不能過問?而她和林浩隻是純屬意外地碰了一下,她就得戰戰兢兢地忍受他的怒氣?縱然他是優秀的,值得驕傲的,但她也有她的自尊和底線。

今天她受的委屈夠多了,已經沒有心力再縱容他的驕傲,她說了句:“因為我喜歡。”然後就從林浩手裏拿過鑰匙和挎包開了門。

“站住,你把話說清楚了再走。”顧寧遠喊住了她,冷冷的聲音在走廊裏回蕩著,帶著從未有過的嚴厲。

安婭回過頭,一字一句地說:“昨晚你不也沒把話說清楚就關門了嗎?”說完,她用力地甩上大門。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整晚,早上安婭走到停車場時發現空氣裏竟帶著絲絲涼意,她出門走得急,也沒想起帶件外套,被風一吹打了個寒顫。看著地上被風雨吹落的滿地殘花,心頭不禁浮起“一場夜雨一場秋”的詞句,然後她詫異自己什麼時候也有了傷春悲秋的情緒?

走到車旁,卻看見顧寧遠倚在她的車頭。他低頭盯著腳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風揚起他的風衣,高瘦的身影冷冷地嵌在暗沉的天色裏就像隻孤鶴,她忽然發現他最近瘦了不少。聽到她的腳步聲,他抬起頭,眼神依舊冷漠,襯得他的臉色越發蒼白。

安婭沒有理他,默默地用鑰匙開了鎖。在她拉開車門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攔住了她,她留意到他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好像是受傷了。

“林浩對我說了星海杯的事,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他問。

“我怕像上次那樣,在電話裏聽到其他女人的聲音。”她抿緊嘴唇,嘴角泛起苦澀。

“為什麼不肯相信我?”他一個接一個問題地追問著,像極了查案時的口吻。

“因為你從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徐子菲曾經說過你是個像謎一樣的男人,我以前以為這是句恭維話,但現在我才知道這是她的心聲——無可奈何的心聲。”安婭忽然有幾分明白,為何徐子菲會和他分開。愛一個人就該讓她安心,就該對她坦誠,不該讓她的愛意在一次次的猜忌中飽受折磨,零落成淚。他這種諱如莫深的性格想必當初也曾傷過徐子菲的心。

“因為語言是膚淺的,具有欺騙性的,隻有行動和結果才是最可信的。我的心是怎麼樣的,我的行動自然能證明。如果我做的每件事都要向別人解釋,那麼我也不用搞科研也不用查案了,每天的時間就浪費在和周圍的人閑聊瞎掰上好了。”顧寧遠的語氣帶著少有的激動,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滿了困惑,還有一絲不被理解的氣憤。

“你太驕傲自負了,總以為你的決定就是別人最好的選擇,你不屑和別人溝通,因為你覺得別人的智商不足以理解你。你根本就沒想過別人的感受!”安婭也忍不住提高聲量,將一直埋在心底的痛楚說了出來。

顧寧遠定定地看著她,那茫然而陌生的眼神仿佛他是第一次認識她。

安婭覺得說完這番話全身都累極了,她再次拉開車門,卻被他一手拉住胳膊,然後他從她身後繞過,坐在了駕駛位上。

“你想幹什麼?”她驚訝地瞪著他。

“上車,今天我送你上班。”顧寧遠冷著臉說。

安婭氣惱地看著他,剛想說些什麼,他卻催促道:“快點,你就要遲到了。”

她無奈隻得坐上副駕駛的位置,還沒坐穩,他早已發動汽車,猛踩油門,車子飛竄而出。

一路上,顧寧遠都沒有出聲,隻是悶頭開車。車子在他的操控下不斷疾馳,前方的景物朝他們飛撲過來,馬路上的車子不算少,卻都被他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在逼仄的空間內一一掠過。安婭看得膽戰心驚,從未想過自己小綿羊似的QQ會被他開得像匹脫韁野馬,她害怕極了,隻得不停地對他說:“別這樣,開慢點,慢點!”

像是和她對抗又像是某種懲罰,顧寧遠在下一個彎道時突然猛打方向盤,右腳不停地刹車和油門間轉移,車尾一甩,車身貼著護欄輕巧地滑了過去。

“夠了!你以為你是藤原拓海啊?甩個漂移就能贏得收視率!”安婭終於忍不住喊了起來。

顧寧遠沒有理會她,臉色就像窗外陰鬱的天空,眼底是照不進的黑暗,即使偶爾有一絲光線映上去也如同傷痕。安婭從未見過這樣沉默又憤怒的他,隻覺得一陣陣的顫栗從皮膚下冒出來,不可抑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