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女人後來同意“秦斌他是個好人”。
又有人問：“有多相愛，最後決定結婚了？”
這個問題裘佳寧想了半天，發現回答不了了，叫服務生添酒，尋思趕快換下一個話題，去洗手間之前拋出一大俗的題麵：怎麼才叫相愛？
她腳發軟，扶著牆走了幾步，看見認識的人。
吧台邊上站著周小山，也看見她了，就那麼看著她，不說話。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就更氣不打一處來，腳步落地有聲地走過去說：“班長跟你說過沒有？實驗課缺席五次以上，取消考試資格。”
“……”
“你在這裏幹什麼？”
周小山悶了半天說：“……打工。”
她不衝他說話了，對大堂裏穿西裝打領帶的領班說：“經理呢？你是經理？非假期雇用大學生超時工作，你們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懂不懂？我是誰？我是他老師。”
這穿著名牌的豔女在酒店的大堂裏拿美國的法律跟中國人理論成了一景，食客們好整以暇地觀看，嘖嘖稱奇，如果是真的，那此女真是當代知識分子的模範典型，智慧，美貌，責任，衝動，還有胸部的真材實料。
後來裘佳寧被周小山用衣服把上身裹得嚴實了推出飯店還義憤填膺呢，手直抖，不知道是怒氣還是酒精的作用。
周小山把車鑰匙從她的包包裏拿出來說：“我送你回家吧。”
除了告訴他路怎麼走，他們兩個一路無話。
最後，車停在她家小區的門口，周小山說：“這房子可真漂亮。”
裘佳寧轉過臉來跟他說：“你是大人，可我是你老師，你聽不進去我也得跟你說。打工不是不行，怎麼能把功課也耽誤了呢？你現在掙那麼幾個小錢用來生活，耽誤了學習、科研，以後能有什麼出息？嗯？”
她的思想政治工作做得那叫一個順口，此刻聰明的腦袋裏另一部分認為自己在教學科研之餘完全可以勝任輔導員。
她說，他點頭。
“我沒有開玩笑，周小山，你再曠課一次，就不要再來考試了。”
她從包包裏拿出些錢給他：“我身上不多，你先打車回學校，生活費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他手裏握著她的錢，看了看就放在口袋裏，說：“謝謝。”
她說：“你走吧。”
他聽話地下了車。
她拿出支煙自己點上。
他都招手打到車了，忽然折回來，從窗戶外麵把她嘴巴上的煙卷摘下來，扔在地上，踩熄了。
王院士後來知道了這件事，有一天打趣裘佳寧說：“你都出名了，我們華大的科學家衣著光鮮地跟人家在飯店吵架。那天還有校友基金的人在呢，都認得你。”
“可是我幫了個學生。”裘佳寧理直氣壯地說，“那同學沒來幾天就曠課，隻此一役，不敢再犯了。”
“那值得。”王院士說，“是好學生嗎？”
“聰明得很，腦袋和手都很靈活。”
“改天我也見見，一起吃頓飯？”
“說定了。”
他們在王院士的書房裏修改對A材料太空應用的說明報告。存儲材料配方、冶煉方法的硬盤此刻封存在王院士的保險箱裏，如果通過驗收，將正式應用為新型的太空材料。
周小山家裏的困難，裘佳寧當然沒有擴散。她給他在實驗室裏找了個短工的工作，幫助管理員收拾器皿，薪水從王誌裏院士實驗室裏出，每月一千元。管理員說：“要不換他來幹我的活兒，我給你當學生得了。”裘佳寧笑著說：“老李，你說什麼呢？孩子家裏困難，咱當老師的不幫一把誰幫啊？”
“裘老師，你心眼好，人又大方又有學問，娶你是福氣。”
“哎，您過了啊。”她拍拍那老李的肩膀。
她做的事情自己沒有當回事，周小山接受得也心安理得，此後是再也沒有缺過課，很守規矩。
不久之後，有一天下了課，裘佳寧正喝水，周小山過來說：“我家鄉人給我帶來普洱茶，你想不想嚐嚐？”
她那天心情不好，早上跟秦斌打了個電話，他在那邊忙著趕稿子，沒好氣，話沒說幾句就掛斷了。
此時找到人發泄。
裘佳寧把水杯放下，都沒有抬眼看周小山，手裏邊關電腦邊說：“我說，你這孩子怎麼沒禮貌啊？”
“啊？”他被她問得一愣。
“我是你什麼人啊？管我叫你啊、你啊的，周小山，你一路念書都這麼叫老師來著嗎？”
她餘光看見他手裏拿著個精致的紙袋，想來那是他說的普洱茶：“我不喝茶。你自己收著吧。”
有人聞聲從外麵進來：“佳寧，怎麼今天火氣這麼大啊？”
是王誌裏院士。
裘佳寧站起來：“老師。哦，沒有，我有什麼火氣？您怎麼來這兒了？”
“院裏開會。我順便過來看看低年級的學生。”
她看看周小山：“老師，這是那個雲南來的同學，我跟您提起過的。”
王院士笑了：“你老師這麼厲害，你以後還敢不敢曠課了？”
周小山說：“再也沒有了。嗯，是夠厲害的。”
裘佳寧惡形惡狀地斜他一眼。
周小山忽略。
“咱們去吃飯吧。裘佳寧你有沒有時間？”
“我有時間。”裘佳寧說，“他沒有。”
“我有。”周小山說。
他們倒確實是有時間，一頓中午飯也喝酒，吃了兩個小時。想不到王院士原來對雲南頗有感情。
“您在那裏支過農？怎麼從來沒說過？”裘佳寧說。
“我說了，你們忘記了。我住吊腳樓住了三年。”
“哦，這樣說，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周小山說：“我家一直都住吊腳樓。後麵是茶園，我媽媽自己炒茶葉，這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