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這位七十七歲的巴魯克先生起來答謝他的故鄉同胞對他的好意,他的演說辭是廣播全國對全國人民說的。他的演說,從頭至尾,隻有一句話:美國人民必須努力工作,必須為和平努力工作,必須比戰時更努力工作。
巴魯克先生說:“現在許多人說借款給人可以拯救世界,這是一個最大的錯覺。隻有人們大家努力做工可以使世界複興,如果我們美國願意擔負起保存文化的使命,我們必須作更大的努力,比我們四年苦戰還更大的努力。我們必須準備出大汗,努力撙節,努力製造世界人類需要的東西,使人們有麵包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有教育,有精神上的享受,有娛樂。”
他說:“工作是把苦悶變成快樂的煉丹仙人。”他又說:美國工人現在的工作時間太短了,不夠應付世界的需要。他主張:如果不能回到每周六天,每天八小時的工作時間,至少要大家同心做到每周四十四小時的工作;不罷工,不停頓,才可以做出震驚全世界的工作成績來。
巴魯克先生最後說:“我們必須認清:今天我們正在四麵包圍攏來的通貨膨脹的危崖上,隻有一條生路,那就是工作。我們生產越多,生活費用就越減低;我們能購買的貨物也就越加多,我們的剩餘力量(物質的,經濟的,精神的)也就越容易積聚。”
我引巴魯克先生的演說,要我們知道,美國在這極強盛極光榮的時候,他們遠見的領袖還這樣力勸全國人民努力工作。“工作是把苦悶變成快樂的煉丹仙人”。我們中國青年不應該想想這句話嗎?
學生與社會
今天我同諸君所談的題目是“學生與社會”。這個題目可以分兩層講:(一)個人與社會,(二)學生與社會。現在先說第一層。
個人與社會
(一)個人與社會有密切的關係,個人就是社會的出產品。我們雖然常說“人有個性”,並且提倡發展個性,其實個性於人,不過是千分之一,而千分之九百九十九全是社會的。我們的說話,是照社會的習慣發音;我們的衣服,是按社會的風尚為式樣;就是我們的一舉一動,無一不受社會的影響。
六年前我作過一首《朋友篇》,在這篇詩裏我說:“清夜每自思,此身非吾有:一半屬父母,一半屬朋友。”如今想來,這百分之五十的比例算法是錯了。此身至少有千分之九百九十九是屬於廣義的朋友的。我們現在雖在此地,而幾千裏外的人,不少的同我們發生關係。我們不能不穿衣,不能不點燈,這衣服與燈,不知經過多少人的手才造成功的。這許多為我們製衣造燈的人,都是我們不認識的朋友,這衣與燈就是這許多不認識的朋友給與我們的。
再進一步說,我們的思想、習慣、信仰……等等都是社會的出產品,社會上都是說“吃飯”,我們不能改轉來說“飯吃”。我們所以為我們,就是這些思想、信仰、習慣,……,這些既都是社會的,那末除掉社會,還能有我嗎?
這第一點內要義:我之所以為我,在物質方麵,是無數認識與不認識的朋友的,在精神方麵,是社會的,所謂“個人”差不多完全是社會的出產品。
(二)個人——我——雖僅是千分之一,但是這千分之一的“我”是很可寶貴的。普通一班的人,差不多千分之千都是社會的,思想、舉動、言語、服食都是跟著社會跑。有一二特出者,有千分之一的我——個性,於跟著社會跑的時候,要另外創作,說人家未說的話,做人家不做的事。社會一班人就給他一個渾號,叫他“怪物”。
怪物原有兩種:一種是發瘋,一種是個性的表現。這種個性表現的怪物,是社會進化的種子,因為人類若是一代一代的互相仿照,不有變更,那就沒有進化可言了。惟其有些怪物出世,特立獨行,作人不作的事,說人未說的話,雖有人罵他打他,甚而逼他至死,他仍是不改他的怪言、怪行。久而久之,漸漸的就有人模仿他了,由少數的怪,變為多數,更變而為大多數,社會的風尚從此改變,把先前所怪的反視為常了。
宗教中的人物,大都是些怪物,耶穌就是一個大怪物。當時的人都以為有人打我一掌,我就應該還他一掌。耶穌偏要說:“有人打我左臉一掌,我應該把右邊的臉轉送給他。”他的言語、行為,處處與當時的習尚相反,所以當時的人就以為他是一個怪物,把他釘死在十字架上。但是他雖死不改其言行,所以他死後就有人尊敬他,愛慕、模仿他的言行,成為一個大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