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夜,星漢無語,漫天星光,晃如銀河垂落,一天瑞氣,萬道祥光,老人感歎良久,四下灑步,入眼處,靈氣氤氳,幾株芝蘭長在這卵狀土包上的石縫,‘井’口遍是玲瓏散碎的溫潤美玉,即至天明,老人在此駐足一番,便又離去。
一彎殘月映在河中,不時有雲遮擋,並不明亮。
川落千尺,有瀑布自上傾斜而下,於夜色暗光中也如白龍越淵,聲濤若雷,將遠處深林那荒獸吼叫爭鬥之聲都壓下。
不遠河岸上盡是鵝卵石,有堆篝火靜靜燃燒,一截樹幹斜插,搭著件濕漉漉的小破衣。
一團枯草上,頎長的老者靠火和衣而眠,一旁一個小童身著件寬大衣服,夜晚時在河邊洗過的頭發已幹,正用牙齒將縫補半夜的另件破衣打最後個結,稍後拿起打量片刻,才舒展眉頭,卻也滿麵倦容。
依著篝火,他打開包袱,摸出卷竹簡來攤開來看,竹片斑駁老舊,上有片片幹涸暗色汙跡,如點點血梅,久而字跡已被浸泡有些模糊。
期間去河邊洗把臉後,便一直安靜地翻動。
直到月將西沉,天色將亮,篝火也近滅,小童才合上竹簡,起身朝北拜了三拜,隨後將竹簡給丟進火中,慢慢化為灰燼。
時正晌午。
湛藍晴朗的天空,隻有幾團純淨如棉花般的白雲飄掛,驕陽潑灑的光輝直透雲層,五光十色,象給天空朦朧上一層聖衣。
兩岸峰巒疊嶂,連綿不斷,遍山綠意濃鬱,高木蔥蘢,蒼翠挺拔。
曲折而悠長的峽穀中,卻見湖水飽漲,若從高處看,仿佛一塊圓滑豐潤的碧綠冷玉嵌於連山。
陣陣微風襲來,波光粼粼,湖光山色,美不勝收,一艘烏篷船便在這如畫卷般景色中的湖水上滑動。
烏篷船分兩層,長約八丈,寬兩丈,梭狀木質,雖非大型船舫那樣古色古香,綢緞飄逸,卻也顯得堅實牢固,單看模樣,歲月卻沒少經曆,也不知已存在多久。
木船行於山水間,船客隻有二十幾人,大部分在第二層船板賞景,從早上出發,行到此時,離靠岸還要很長時間,有些本想等到下船吃飯的卻也已等不及,風景雖然優美,再看卻也不惦饑。
至此,一些船客已紛紛拿出準備好的熟食,吆五喝六,同行一夥三三兩兩,邊聊邊湊著吃起來。
清風徐徐,滿船隻聞一股清香浮動,沁人心睥,繚繞不散,有些人起身環視察看,最終才發現竟是茶香。
二層船頭是有茶壺,茶香卻非出自這裏,此時尚注意到茶壺下的火不知道何時因無人照看早已熄滅,隻剩下塊塊火炭被風吹得還零星閃幾點火星。
船客幾乎都在二層,卻沒全在,一層除了船家忙著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還坐著一老一小,象極祖孫倆,身體瘦小的伏在老者懷中,一動不動,好象睡著一樣。
這層船頭火盆中的火焰卻仍在飄動搖曳,懸在鐵架上的陶瓷茶壺,也不斷發出“砰,砰”的響聲。
老者略微皺下眉頭,身子動了動,用手扶了扶孩童的額頭,嘴唇輕動呼喚孩童,小孩似乎很累也很久沒睡過一樣,隻是‘恩’了一聲,便再沒動靜。
老者看上去五十來歲,麵如鐵色,鶴形身材,鬢角略有白斑,雙目開闔間,目光如炬,背上背著個包裹,腰上也係著個長形口袋,不知道包著什麼。
現世道不平,人心多變,性情乖戾者未嚐少有,這也是其他船客沒和他們在一層的原因。
不過一路行下來,眾人沒感覺到危險,心中的疑惑也就壓下,沒再深入探詢。
老者鬆開孩童微涼的小手,寵溺似的揉揉他的小腦袋,然後蹲下身子。孩童也隨其蹲下看著那明暗的火光。
係在腰間的長形口袋被打開,孩童轉頭瞧眼老者拿出的肥大青魚,目光快速的掃了下老者最近才多出的雙鬢一縷白發,心底一聲歎息。
船客大都已吃完午飯,與已不相幹的事情少有人關心,或三三兩兩的聊天,或繼續賞景,或躺著休息,因為是正午,太陽能直射湖麵,況且還是夏季,渾身暖烘烘,說不出得舒暢。
火光在搖曳,孩童從旁邊零星得添次火,老者的手中握著一個彎曲的兩頭魚叉把手在翻動,魚叉上串著兩條處理過的魚。
青魚在不斷的翻動間,顏色慢慢變的微黃,油脂一點點滲出,老者拿出隨身的香料和鹽巴灑上,外人一看的話估計就知道,他應該經常給孩童做這個。
燒魚的香氣迅速在船上飄蕩,噴香之氣四溢飄散,魚身變的金黃,表麵仿佛塗上了一層油膜,孩童到底還是經不住誘惑,早等的不耐煩了,眼巴巴的瞧瞧魚,又看看老者。
香氣幾乎無孔不入,仿佛能從毛孔中鑽進身體,聊天的也停頓了下,不住的瞧向船頭,看風景的頻頻轉頭,也終於好象發現了好風景,嘴上不斷讚歎,睡覺打呼嚕的好象感覺鼻子不舒服了,停頓了下,用鼻子深吸了幾口氣,轉了下身。
小男孩終於等到了期待已久老者的話。
“給,慢慢吃,小心燙,”老者笑著倒轉魚叉把手,朝小男孩遞了過去。
小男孩趕緊接過,感覺還是太燙,趕緊用鼻子嗅了下,用嘴吹了吹。“爺爺,你嚐嚐”,小男孩感覺可以了,撕下塊魚身中間的肉絲朝他爺爺嘴上遞去,象是拿到寶貝來向其邀功似的。
小男孩手上動作飛快,邊點頭。
“咳,江山如畫啊,嘖嘖,這裏風景真美,”打破沉靜的一個船客感覺自己的舌頭也在打滑。
“是啊,是啊,我感覺這裏美景讓人心曠神怡,清香撲鼻啊。”
“船啊,哦,不,船家,你們這地方有什麼好吃的好看的東西啊,餓死我了,中午沒吃飯啊,等下了船我得去轉轉。”一船客一開口發覺嚼了下舌頭,然後在吃的兩字上加了重音。
船家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胳膊赤裸,露出青銅色的肌膚,肌肉虯紮,麵相看上去卻比較樸實,一路很少說話,要不船客估計也怕是打劫的,就沒人照顧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