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來是個很嚴謹的人,手裏還拿講稿。
他樣子也是很激動,一到前邊就摘下眼鏡擦眼淚,不知怎麼把眼鏡架弄斷了,他索性脫稿講了起來:“卜思瀟曾是我的學生,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孩子很不一般,思路挺超脫的,有自己的主意,他不喜歡現在的知識灌輸體係,也討厭考試,從現在流行的觀點看,他不是個好學生。當時就有人斷言他今後不會有出息,別說考上大學,連中專也進不了。不過,真的就是上了大學,特別是重點如北大、清華才算有出息?我想問,一次世界冠軍,數次全國冠軍,這樣的人沒出息?那什麼人才算有出息?當然,這些個冠軍在一些人眼中可能覺得比奧運冠軍差遠了,就是個玩的冠軍。我不管,我為卜思瀟曾是我的學生感到自豪!不錯,我的學生也有進北大、清華的,我覺得小卜一點不比他們差,甚至更強!這兩所大學在世界上是個什麼排名?它們的學生們又能排到哪裏?小卜的世界冠軍,可是貨真價實!”
我也感到震驚,這位還真是“非典型”老師,在學校裏大概極端稀缺。他能教出小卜這樣的學生,真不是偶然的。
作為主持人的老賈鄭重地說:“現在請卜思瀟所在單位的領導、紅樓穿越遊公司係統聯絡部主任老晨致辭!”他說完,向我投來熱切的目光。
我走上前去,開始講起來:“我代表公司的領導,在這裏向卜思瀟的家屬表示誠摯的慰問,對剛走上崗位不久的這位年輕人過早離去表示衷心的哀悼!”
由於答應了老賈,“代表”一把公司領導以安慰小卜的父母,所以我上來就是“拉大旗做虎皮”,打了個冒支。看到小卜的父母確實寬慰和感動,但眼睛一瞥,卻見公司一幹人個個都顯得很吃驚,我又有點心虛,接著講的話便有些不那麼流利,有點結結巴巴:
“卜思瀟來到公司,就在我這個部裏,說起來,我,我還要向他的家長表示歉意,當初,是我提議公司招聘他的,當時,以為自己是做了件對公司、對他本人都有益的事,但沒想到,後來,後來出現了這樣的意外——我,我真的——”
我說著,感到真的很難措詞,看到他的父母神情顯得很難過,我索性不再費勁措詞了,就說說心裏話好了,澄清人們的誤解。
“我想說,卜思瀟接受聘任以來,工作完成得很出色!他很敏銳看出了公司早晚要麵對的不利形勢,一心想為公司分擔擔子。他並不是一個隻管個人玩樂的青年,就像當前社會上人們對九零後的看法。而且,他絕對有想象力,十分大膽,是我這樣比他大了二十來歲,但思維已有點僵化的人所想不到,也根本不敢想的。現在,我想回述一下他犧牲那晚上的事——”
我講述了那天晚上的情景,這是我跟錢智商彙報時他不想詳細聽的——卜思瀟的才能,他的指揮若定,裏麵人們對他的絕對信任和尊敬,他最後的自我犧牲和擔當,等等,驚心動魄的場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廳裏一片寂靜。
最後,我總結說:“他也許有些地方做得不妥,有些過於自信,但我說,他確實是九零後中最有理想、能獨立思考,又充滿團隊精神的人。他讓我對這一代青年刮目相看。他的離去,不僅是公司的一大損失,我看,也是整個社會的損失!……”
我講完後,小卜的父親走上前來,緊緊握住我的手,熱淚湧動,連聲說:“謝謝,太謝謝了。我們心裏好多了。”
我心想,我可能誇大了卜思瀟身上的積極因素,有片麵性,不過,管他呢,能讓他的父母心靈得到一些安慰,也就值了。
何況,我又不是做官方傳記,再說悼詞麼,當然是隻說好話。
追思會快結束時,在場的幾個幹部忽然收到總經理助理隋聲發來的短信:
“緊急通知:總公司通告,錢智商不再擔任總經理職務,分公司人事將有新的安排。下午一點三十分召開全體幹部會議,請務必準時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