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得什麼禮節也不講了,我也就入鄉隨俗,也把準備好的客套問候撂下,答道:“正是。晨某自然早知貴府寶哥兒有塊玉,十分金貴。昨日夜裏,我邦國師——就是這位,法號穩穩大師——”講到這兒,我就自然地把方元介紹了下,府裏的人便都向他頜首致意,“到客棧與晨某聚首相會。大師一到棧裏,便說從遠處看,客棧華光閃爍,紫氣縈繞,似有寶物在此。晨某驚訝不已,告知國師客棧決無寶物。國師便說,是了,此寶物似被隱隱的黑氣裹挾,應是被賊盜所攜來。當下晨某便動用我們的人在客棧清查,果然發現有一可疑之人,未等盤問,便心虛奔逃。隻是他竟有飛簷走壁的功夫,無從追趕,幸得穩穩大師遙發一掌,內力中其後背,他雖倉皇竄樹逃掉,背的小包袱卻被擊落。我等拾起翻檢,其中赫然有一塊玉在,當時看了,便疑是寶哥兒那塊,但又不敢相信。因已是深夜,也不敢打擾府裏。這位公主府的成官人,是昨夜陪穩穩大師來的,今晨向安定公主稟報了此事。公主一聽,就令我等務必早到貴府核實,寧可信其有,萬不可耽誤,所以我三人冒昧趕來,未顧及禮節,還請多諒!”
說完那些話,我從懷裏掏出那個裝玉的首飾盒子,雙手奉上賈母:“老太君,不知這可是府中寶哥兒那塊玉?不過,不管是不是,老人家還是請多保重,不可過於激動。”
賈母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隻一眼,就老淚縱橫,喊了一聲:“老天保佑,寶玉可是有救了!這可不正是那塊玉麼,到今日已丟失八天了!”
堂上一片歡騰,賈政從賈母手裏接過玉,看了一番,又傳給賈赦,賈赦又拿給賈珍,賈珍和尤氏看了,又拿給賈璉和鳳姐,人人緊繃著的臉都鬆弛下來,流露出說不盡的歡喜。
我看著這一幕,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編出那番話,就將盜賊來自我們那邊推得一幹二淨,又順便大大吹噓了一下方元假扮的國師法力之高。不用說,這些在我們看來根本不著調的鬼話,隻能用來唬唬這些迷信的人,讓他們敬仰國師的神通。等會兒方元再把我精心擬好的話一說,誰還敢不當回事?
堂上這些人在一陣欣喜激動之後,才想起了剛才被忽視的禮節,紛紛向我們,特別是“神通”廣大的穩穩大師致謝。方元接受著這番感謝,但臉上多少還有點不自然,瞅空子向我白了一眼,因為我吹噓他那些話並沒有寫在“劇本”上,對這番意外的感謝,他還缺少精神準備。
他這個人看來同甄工一樣,都是那種無功堅決不受祿的人,可不像時下太多的人,想方設法爭榮譽,甚至騙榮譽。
這時我向賈政問道:“這玉竟然已丟失這麼多天,不知寶哥兒現在身體如何?”
賈政雖然平時看不上寶玉,但這時還是不自覺地流露出父子之情:“謝晨大人關心,自失玉之後,犬子神智便開始恍惚,時時發些囈語,不時昏睡,竟日甚一日。不瞞晨大人,從前日起,已不進水米,此玉如若再不能尋回,隻怕不消幾日——”他喉頭哽咽,沒有再說下去。
鳳姐在一邊歎息道:“便是嬸娘,也因此病倒,所以不在這裏。”
我說:“如此算來,晨某上次來,此玉便已丟失,二女乃奶如何不說一聲呢?”
鳳姐急忙說:“晨大人莫怪,隻因那盜玉之人曾捎來信,嚴厲警告此事不得告知任何人,特別是官府捕衙,否則,他立刻就毀了這塊玉,我們哪還敢冒這個險?如今府裏,知道這件事的也沒有幾個人,便是寶釵、黛玉諸姐妹,至今也是不知道真相,以為寶玉隻是得了些傳染之症,所以不能見人。不過,若是有那一日,隻怕也沒有法子再瞞了!”
方元這時掌握了時機,開始推進“劇本”上的劇情了,他合掌說道:“列位,不知這寶哥兒現在何處,老衲想探看下,助他一力,以便早日康複。暫請把那塊玉先放在老衲這兒,老衲要祝禱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