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井溢立馬就被重重地惹惱了,一反她即使生氣時也帶有的幾分溫柔,怒斥道:“胡說八道!我看你才是冒牌貨、山寨版呢!”
老One以他一貫的“凡是潘學反對的我就擁護,凡是潘學擁護的我就反對”的“抬杠不息”精神馬上加入,不過這回倒是說理式抬杠:“老潘,你又外行了不是?正因為是人工模擬,相當於克隆,才絕對不會隨便改詩呢。這些個文章、詩作什麼的,應該都是原作當腳本,到了特定時候,就會Load(裝載,讀取)出來。甄總,是這樣吧?”
見老One把自己抬出來以壓倒潘學,甄工以超然中立的態度說:“這事我也沒琢磨出是怎麼回事,完全是新情況。”
為了便於讀者理解我們的困惑,當然應當把這首“新版詩”原原本本錄出來,至於原書的《葬花吟》,就不列出了,反正大家隨時能找到原書查對。
下邊就是蒼井溢抄錄的《葬花吟》: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殘香散惹人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離愁別緒無釋處;手把花鋤出繡簾,輕踏花徑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卻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瘦梁空巢亦輕。
一年三百六十日,春風秋雨交相替;明媚鮮妍應自惜,莫待飄散無處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悵立惜花人;獨把花鋤悄灑淚,濺上花枝不留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青燈照壁人初睡,斷句待續詞猶吟。
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也無聲去如奔。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綠洲?
未若錦囊收豔骨,無邊翠色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殘紅淚眼兩相望。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會傳佳話奇。
試看春殘花漸落,亦思紅顏憔悴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別淚亦詩!
我研究這首詩有一陣子了,這時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說:“我好像看出點門道來了。”
潘學說:“老鍾頭不在這兒,你就是山寨專家了,山中沒老虎,猴子稱大王。快給說說吧,就算不信也沒別人了啊!”
他的話又把我氣得翻白眼,不過這時蒼井溢也催我快說說,我就不理潘學了,說:“這首詩的基調有點變了,原書中那首,絕對是極度悲觀,看不到一點希望,隻祈求自己能潔身自好,不與這邪惡肮髒的環境同流合汙,質本潔來還潔去。而這首調子就明朗了不少,抹上了亮色。
“就說這細微之處吧,看這句:紅殘香散惹人憐,原句是紅消香斷有誰憐,雖隻改了三個字,但程度已大不同:消,一點沒有了,而殘,則還有些剩餘;斷,幹脆一點別指望了,而散,隻是說不知飄到哪裏去了;有誰憐,是個反問,其實是說無人憐惜,而惹人憐,就是說還有同情喜愛的。還有,‘未卜儂身何日喪’,很悲哀,這裏是‘殘紅淚眼兩相望’,不再提那悲慘的未來,就是寫當前的情景。‘風刀霜劍嚴相逼’這樣極端壓抑的句子也沒了。看這一聯,還堅信她葬花的事會成為風流佳話,和原來的‘他年葬儂知是誰’,格調真不可同日而語了。結尾那句,原詩最悲觀了,‘花落人亡兩不知’,一片絕望之情;而這裏,是‘花落人別淚亦詩’,能看出有明顯的改觀吧。還有的句子,我看挺耐人尋味的,就是中間‘天盡頭’後邊那句,原來是‘何處有香丘’,就是個墳墓的歸宿。而這裏,用的是‘何處有綠洲’,好像在表達一種向往之情。雖然才兩字之改,但追求光明的積極意思超越了消極的潔身自好。別的地方改的字詞,也都類似,我就不挨個細說了。”
“怎麼會這樣呢?”不但蒼井溢聽得很認真,連錢智商也湊過來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