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絕對認真的隋聲還是很不服氣,爭辯道:“怎麼能說沒有社會危害呢,至少會影響家庭吧。就算是嫖虛擬女支女,也是一種醜惡行為吧?”
對方回答說:“當然那絕不是光彩事,也或許會影響家庭吧。不過我看也許配偶不介意這個,或者能容忍,這起碼不會害人家也得性病,也不像小三對婚姻危害更大。”到底是警察,對此類事見得多了,已見怪不怪了。就像急救室的醫生,老看到死人,漸漸就會覺得死人很正常,不死人倒反常了。
隋聲則明顯屬於那種從未見過死人的醫生,把活人生點病都看得極為嚴重。麵對對方表示沒法處理的態度,他完全接受不了,連聲說:“難道就這樣了?怎麼能這樣呢?”
聽著隋聲這茫然無主的問話,我不由得想,他這個人從總公司來到這裏,總是隨聲附和老總錢智商的意見,像今天這樣有自己的主見,還真是頭一回,顯然在他看來事情是不言而喻的,但發展的進程卻與他想的大相徑庭。他這樣舉止無措也很自然,或許這就是成長的煩惱吧。
到這時,我心想他會放棄了,但出乎我的意料,放下電話,他又對錢智商說:“今天市公安局的人正在保安部檢查治安防範工作,帶隊的就是曾來這裏抓捕過逃犯的警官,我去找找他們。我真不理解,逃犯逃到虛擬世界,我們都要把他抓捕歸案,繩之以法,像嫖女昌這樣的事居然管不了!這樣下去,豈不是嚴重影響精神文明建設?”
錢智商並沒有趁機給隋聲潑冷水,還是像剛才一樣,說:“好,那你去吧,如果有需要,我們都在這兒,隨叫隨到。”表麵看還是一種支持的姿態。
隋聲看來又得到了鼓舞。他神色激動,甚至都沒與甄總和鍾老打聲招呼,就邁著堅定而匆忙的步子離開了。
等他一走,錢智商就長出了一口氣,說:“哎,真有點像我當年那股勁頭啊!”他點點頭又使勁晃了下腦袋,用手在頭發上梳了好幾下,那口氣,聽不出是讚揚還是惋惜。
我就好奇地問:“那現在沒這勁頭了,到底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錢智商沒有回答。
鍾老卻在一邊說:“我看小隋今天叫這個真挺難得的。沒想到,他還有這麼股嫉惡如仇的正義感。而你們這兩個很成熟的人,一直就在一邊看熱鬧。明知這事的結果,卻偏要讓他碰碰釘子,以顯示你們遇事早有先見之明,是吧?”
我張張嘴,想抗議鍾老對我們的指責,卻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話,其實讓鍾老這一點破,我也真有點理虧,找不到辯解的詞。
錢智商笑笑說:“鍾老,這可是有點冤枉啊,我其實是滿支持他的,沒潑一點冷水。你也知道他這個人,我要是露出一丁點反對的意思,他也就不會那麼追下去了。他能看得出我是持支持態度的,所以才堅持到底。你看,我到現在還在支持他,他也沒放棄。”
鍾老卻一針見血地說:“你支持?那你怎麼不親自打電話、找人交涉?你是總負責人,自然說話分量要重得多呀。你卻讓他出頭,當然是早預料到會有那些回答,你不想讓自己顯得幼稚,是吧?”
這可讓錢智商也有點招架不過來了,便解嘲似地說:“我是覺得小隋看《新聞聯播》看得太多了,世界上的事,哪有那麼容易處理的,我想讓他認識一下事物的複雜性,碰碰壁,成熟得快一些。”
鍾老仍說下去:“再成熟,也不能把對黑白的辨別能力搞沒了,把正義感也徹底扔掉了。起碼在這件事上,我看小隋從小養成的愛憎分明精神要肯定。當然,我今天再要說什麼不該開放大量遊客進來,那我也是事後諸葛亮,老搞秋後算賬。但我還得說,對裏麵的不良東西和外麵的不良東西互相影響,這事早該考慮到,要想措施應對,不能聽之任之,認為反正解決不了,就什麼招兒也不想了。”
聽了這老頭兒的話,我開始還真不太服,這事兒明擺著嘛,連公安部門都表明沒法管,咱一個公司能采取什麼招兒呀。但再一想,了解這事兒後我也確實根本沒琢磨過反製措施,一古腦兒推給錢總這些現象、問題,一點建設性意見也沒有,鍾老的批評對我也不算太冤。對錢總呢,就更不冤了。
在這方麵,錢智商還是個大度的人,聽了鍾老這番硬邦邦的批評,沒生氣,還笑笑說:“好吧,法律上管不了這虛擬世界嫖女昌的事,那咱們就自己研究研究吧。鍾老,你說得有道理,這事不出事則好,出了事,雖說咱們請示過公安部門,不過具體責任還得咱們自己兜。”他這話還是有點滑頭,滲透著實用主義,不過,態度還是向前邁進一步了。
我腦筋轉了下,就想到了個主意。這也說明,對有些初看完全沒法辦的事,未見得真就一點招兒沒有,就看你去想不去想。
我說:“鍾老的批評對我有啟發。這事呀,既然法律管不了,咱就想點別的招兒吧。我有一個初步的想法,那就是,動用經濟杠杆!”
“動用經濟杠杆?什麼意思啊,你是說把虛擬銀子的買價再提高?”甄工有點不解地問。
錢智商說:“那不好吧,人家若是幹別的,正常的用途,不也一遭給打擊了麼?提價也會導致購買數量下降。這筆錢可是咱們一個很重要的來錢道兒呢。”
我趕緊澄清說:“當然不是提高虛擬貨幣的買價。我在裏麵,也調查了下這些買來銀子的流向,當然啦,剛開始查。首要考慮的,是維持旅遊秩序,所以我先查那些有可能引發問題的環節,賭博和嫖女昌有可能是主要的兩樣。好,有點扯遠了。我說的動用經濟杠杆,是專門針對嫖女昌這一項來的。”
“專門針對嫖女昌這一項?怎麼個針對法?”我的話還沒講完,錢智商就急切地問道。
我不理會他急切的態度,還是按我自己的路數講:
“為什麼有人會來這裏幹這種事?從我聽到的那些‘嫖後感’裏,能品出這麼幾點:一是那裏的妓院合法,不會有警察來掃黃。而在咱這邊,嫖女昌是有一定風險的,不定哪次就倒黴被掃著了。二是高級的場所,像北京‘天上人間’,不光要有錢還得有一定身份地位修養,土財主暴發戶去了,很粗俗,人家也不會給你好臉子。對比起來,那裏麵的‘天上人間’就很一視同仁,就看你出的錢。當然,不是太好對比,那時的所謂高級娼姐兒,也不過就是會彈、會唱個曲兒,懂點詩詞歌賦,畢竟沒什麼正規的文憑、職稱什麼的,可不像現在,大學本科生啦,甚至碩士、研究生都有做這個兼職的。”
甄工皺起眉頭,生氣地說:“真是墮落啊,斯文掃地!”
鍾老也加了一句:“靠知識賺錢遠沒有靠姿色賺錢快啊。”
我接著講:“三是總的看,這裏的‘性價比’——對,這個詞用在這兒比用在哪兒都更貼切——還是挺高的,姑娘長相好,服務態度也好,又是古代專業小姐的身份,那些人綜合各種因素,肯定覺得到那裏花錢劃算。注意,這也是我提議的切入點。我想做的事,就是把錢漲上去,還不是很溫柔地漲,而是暴漲,抬高這妓院的門檻,讓他們覺得進那裏不劃算,就很大程度上會遏製虛擬嫖女昌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