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無奈地撇了撇嘴，略微有點膽怯地上前一步，硬著頭皮對馮坤輕聲說了一句。
“警察同誌，我是。”
“哦，您好老鄉，不用怕，我們是市分局刑警隊的，問您幾個問題就行。”馮坤上前一步，換了個站姿朝向老者。
“好，好好，同誌，您問吧。”老人顫顫巍巍地答應著。
“那就好，請問你們發現這具屍體是在什麼時候？”
“早上六點半吧，撈上來我們一看不對勁兒就趕緊打電話報警了。”
“是今天早上嗎？”
“是，是今天早上。”聽得出來，老人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哦，那當時您和您的船員都在幹什麼呢？”馮坤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接著問道。
“當時我在船艙二樓歸攏一下漁具，就聽見他們幾個叫我出去，說撈上來點兒沉玩意兒讓我瞧瞧，開始我們幾個還以為是哪個走私的丟進海裏的貨，就尋思著打開瞅瞅，萬一是好東西還能賣幾個錢，可沒成想，哎，我說讓你們別瞎整別瞎整，這下完了吧……”老人一邊說一邊朝後麵幾個人略帶哭腔地低頭抱怨著，一邊罵一邊還時不時抽打著幾人。
“好了好了老鄉，用不著這樣，謝謝你的配合。”馮坤見狀連忙將其製止住了。
“警察同誌，我，我們不用……坐牢哇？”老人忽然瞪大了雙眼，驚奇地望向馮坤。
“哎呀不會的，老鄉你想哪去了。”馮坤轉了轉眼珠，又無奈地朝幾人苦笑道。
“真的不用？”
“真的，快收拾收拾東西繼續出海去吧，耽誤了你們這麼長時間都怪不好意思的。”
“哦哦哦，好好好，那謝謝警察同誌謝謝警察同誌了，快走快走。”老人連忙轉身，幾個漁民就這樣你推我攘地回到船上去了。
“馮隊，這？”徐冉飛輕輕湊了過來，猶豫著問道，“按正常程序講，不是應該……”
“我知道。”馮坤將口罩的另一邊也摘了下來，然後輕輕交給了身邊取證的警員。
“按正常程序，他們幾個是第一嫌疑人，應該帶回去在四十八小時可監控的時間內對他們分別進行隔離審查。”
“但我相信，凶手一定不是他們。”
“您怎麼就那麼肯定？”徐冉飛仍舊不解地問。
馮坤聽完低頭輕笑了幾聲，“看臉啊。”
“看臉？”
“對，看臉，你仔細看他們的神態，聽他們說的話，完完全全的地道農民心理，這種神態是裝不出來的，你記住，演員再好也隻是演，人心以及骨子裏真正滲透的那種精髓是永遠不會被其他本體所揣摩透的。”
“呃……”徐冉飛靜默了一會兒，接著使勁兒搖了搖頭。
“聽不懂……”
“再有你瞧。”馮坤轉過身，領著徐冉飛走到屍體旁再次蹲了下來，“你看這個老人胸骨和肋軟骨的位置，全部都塌了下去，這個說明什麼？”
“說明……這個人不是死於溺死，而是生前因為被鈍器或者汽車猛烈撞擊致死，之後才拋屍海裏的。”
“對，這和前兩天我們同樣在海邊發現的那具屍體是不是一模一樣的死法呢？”馮坤對徐冉飛接著說。
“馮隊，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就是覺得這兩個案子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為，而且這個人也很有可能是宋傑，我剛才之所以說這些漁民不是罪犯，是因為上次報警的漁民不是這一批，就是個拋屍而已，宋傑用不著花錢雇這麼不靠譜而又慌慌張張的演員，毀屍滅跡而已，沒必要招幾夥人來自投羅網；再者說他也不會想到兩次屍體都會被我們發現，所以雇人這點就更不成立。如果萬一他們幾個兒真是一夥的，那我現在放他們回去，不管他們的上司是不是宋傑，我都相信，他們下一步還會有行動的。”
“可如果那樣的話不是會有更多的人……”可還沒等徐冉飛說完，馮坤便立刻打斷了他。
“好啦，收隊，屍體送法醫處。”
海水不停歇地拍打著略顯黝黑的沙灘，天氣依舊陰沉沉地，估計幾個小時以後又要下雨。
幾個警員用擔架將屍體一點點抬進一輛衝鋒車裏，馮坤摘下手套，朝最前麵的一輛警車走去。
望向馮坤遠去的背影，徐冉飛兀自站在原地，不知怎麼，一時間他忽然覺得，這個令他一直敬佩不已的老長官竟然有那麼一點陌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