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坐落在山崖上的木屋一片死寂,忽然,木屋的一扇後窗開了,一個黑影從後窗跳了出來,黑影起身將後窗虛掩,拍拍身上的塵土,拿起背包,朝木屋前的碎石路走去。
碎石路一直通向黑漆漆的森林,黑影走到碎石路上,回頭看看木屋,又望望前方可怕的黑森林,觀望良久,似乎有些猶豫,當黑影猶豫著,剛向前邁出一步,森林裏傳來一陣淒厲的狼嚎,黑影又停下了腳步,他遊移不定,在碎石路上徘徊反側,幾分鍾後,那個黑影似乎是拿定了主意,離開碎石路,走進了山崖邊的荊棘中。
身旁就是陡峭的懸崖,腳下是沒有道路的荊棘,黑影深一腳,淺一步,在懸崖上的荊棘中艱難前進,沒走出多遠,黑影一個趔趄,險些被腳下的亂石絆倒,黑影站直身子,突然,他發現在前方的懸崖邊,正佇立著一個壯漢,正麵對著他,黑影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夜色掩藏了他內心的驚慌,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這是誰?他想幹什麼?
黑影壯著膽子,向前挪了半步,正巧一縷月光灑在了對麵那人臉上,黑影驚得瞪大了雙眼,——啊!對麵那人竟是韓江!
不錯,攔住黑影去路的正是韓江,韓江在月光下,發出了兩聲冷笑:“老馬,這麼晚了,你不睡覺,這是準備去哪兒啊?”
那個黑影渾身一顫,趕忙向後退去,誰料,後麵又閃出一人,攔住他的去路,馬卡羅夫認出了身後的人——是唐風!唐風打開手電,手電的光束直射在黑影臉上,唐風也看清了那個黑影的麵孔——馬卡羅夫!馬卡羅夫見無路可走,隻好對唐風告饒道:“唐!算你們厲害,東西就在這。”
“我早該料到,你會有問題!可……還是韓江對我說你今晚會有所動作,我才懷疑到你,白天我問你在想什麼,你說什麼都不想,其實你早就盤算好了!”唐風冷笑著,走到馬卡羅夫身旁,拉開他的背包,包裏是那個熟悉的紫檀盒子,打開盒子,精美的玉插屏,在月光下閃著幽幽的綠光,不錯!正是梁媛帶來的那塊玉插屏,唐風蓋上盒子,收入了自己包中。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今晚會盜走玉插屏?”馬卡羅夫費解地問。
“嗬嗬,你和葉蓮娜的身份,功夫和眼神,特別是你們倆的眼神,我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但你和葉蓮娜早就盯上了我們的背包,從飛機迫降開始,你們就盯上了我們的包,昨天……昨天清晨我們沿著地下暗河走出溶洞時,我們幾人的背包都交給了你,你乘我們不注意,偷偷翻看了我們背包,我沒說錯吧?老馬。”韓江也走到馬卡羅夫麵前說道。
“不錯,還是沒有逃過你的眼睛,我和葉蓮娜在飛機上見到那個小姑娘時,就懷疑你們的包裏,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昨天早上,機會終於來了,我發現了那件玉插屏,正是我們要找的那件,但是,昨天一直沒有機會……”
“今天晚上機會就來了,嗬嗬……你現在離開,就不怕被這兒的狼群吃了?不怕在這懸崖邊一腳踩空,摔下萬劫不複的深淵?”唐風打斷馬卡羅夫的話。
“哈!哈!”馬卡羅夫聞聽,一聲大笑,笑畢,對唐風說道:“唐,你太小瞧我了,我既然來到這裏,就不知道什麼是恐懼,即便是真的遭遇危險,我也會把恐懼深深地埋在心底,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曾經曆了無數次的危險,我已經是死過幾次的人了,我的許多同事、戰友,都早已離開了我,我活到今天,已是萬幸!”馬卡羅夫慢慢又恢複了以往的鎮靜。
韓江向前走了兩步,逼近馬卡羅夫,冷冷說道:“老馬,我覺得我們很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了。”
馬卡羅夫衝韓江和唐風點了點頭,道:“是的,事到如今,我也覺得很有必要了!我不得不承認,到目前為止,我和葉蓮娜的中國之行,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我也沒有必要再對你們隱瞞什麼了。”
“好!那我問你,你和葉蓮娜究竟是什麼人?”韓江追問道。
馬卡羅夫看看唐風和韓江,然後很平靜地說道:“我退休前曾長期在克格勃工作,蘇聯解體後,我以少將軍銜退休;至於葉蓮娜,她是聯邦安全局的王牌女特工!”
“哦!克格勃?!”唐風和韓江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被他們破譯的七封克格勃絕密信件。
唐風略思片刻,又反問馬卡羅夫:“想不到你還是一位將軍,馬卡羅夫少將。這麼說來,葉蓮娜也不是你的女兒嘍?”
馬卡羅夫已經多年沒聽過有人稱呼他為“將軍”,他輕輕冷笑了一聲,道:“將軍,哼!我早就退休了。葉蓮娜,不錯,她確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曾是我的學生,但我現在卻視她為我的親身女兒。”
“你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也是為了這塊玉插屏?”韓江質問道。
“不錯,這就是我和葉蓮娜的任務。”馬卡羅夫答道。
“你又是怎麼盯上我們的?”
“我和葉蓮娜碰到你們,既是巧合,又是命運的安排,三個多月前,彼得堡冬宮丟失了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就是這件西夏玉插屏,這件玉插屏關係重大,於是,總部便委派葉蓮娜和我來到中國,追查玉插屏的下落,從北京到香港,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北京的那場拍賣會,我們遲到了一步,否則我就會阻止拍賣,後來,我們又到了香港,同樣是晚了一步,結果,我們在香港目睹了那場血腥的爭奪。”馬卡羅夫解釋道。
“香港?那次你們也在?”唐風又回憶起一個多月前在香港的那場驚魂噩夢。
馬卡羅夫點點頭,“不錯,我們剛到香港,就目睹的那場血腥爭奪,我和葉蓮娜感到吃驚,因為我們沒有料到竟然有這麼多人對玉插屏感興趣!之後,關於玉插屏的消息似乎就消失了。但就在我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們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情報,說在中國,在這裏,可能還有另一塊玉插屏,於是,我們判斷,得到這塊玉插屏的人,一定會來這裏尋找另一塊玉插屏,所以……”
“所以你們就來了。”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得到這塊玉插屏的人竟然是你們!好吧,我該說的都說了,要怎麼處置我,你們看著辦吧,是把我直接推下懸崖,還是先給我一刀,我看,你們還是幹脆直接把我推下懸崖,這樣幹淨利落,不留痕跡,也省得我這把老骨頭再受罪!”馬卡羅夫慷慨陳詞,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什麼?你把我們當成了什麼人?”韓江怒道。
“什麼人?開始我看到你時,還真相信了你的鬼話,來旅遊的中國警察和大學教師,嗬嗬,現在看來,你們不過是一夥也想得到玉插屏秘密的人,你們和那幫匪徒沒有區別!”
“放屁!我實話告訴你吧,反正你已經在我手中了,我也不怕你泄密,我們是為我們的國家在尋找玉插屏,揭開玉插屏背後的秘密,也是為了那些因為玉插屏而死的冤魂,‘老K’,你聽說過嗎?……這下你該明白了吧!”
馬卡羅夫看看韓江一臉嚴肅的樣子,有些明白了,他緊鎖眉頭,回憶著:“‘老K’!我去莫斯科總部時,好像曾有過耳聞。”
“好吧,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份,就該知道什麼是我們該做的,什麼是我們不會去做的。你企圖盜走玉插屏,居然還惡人先告狀,懷疑我們,我還懷疑你呢?羌寨?天葬台?納摩大峽穀?甚至飛機失事,這一路我們的離奇遭遇,你都給我解釋清楚!”韓江咬著牙逼近馬卡羅夫說道。
“你懷疑我?憑什麼懷疑我?我和葉蓮娜的任務就是取回玉插屏,其他的事都與我們無關。”馬卡羅夫爭辯道。
“取回?玉插屏是屬於中國的。”唐風插話道。
馬卡羅夫轉而對唐風說:“是中國的藝術品,但是,它很早就到了俄羅斯,一百多年來,這件玉插屏一直屬於冬宮,隻是前不久,才從冬宮被盜。”
“不錯,我們也知道這件玉插屏是從俄國回流的,不過,問題的關鍵並不在這,我勸你還是說實話吧!整件事,你們到底知道多少?你們對玉插屏究竟了解多少?”韓江繼續質問馬卡羅夫。
“我不能說,這是我們的機密。不過……我隻能告訴你,我們知道玉插屏並不止一塊,至於其他的,我們知之甚少,即便知道,也是不能說的機密。”
“你這也不知道,那也不能說,好吧,我來問你,葉蓮娜去了哪裏?這你總該知道吧!”說著,韓江伸出青筋暴起的鐵臂,抓住了馬卡羅夫的前胸。
馬卡羅夫瞪著韓江,怒道:“葉蓮娜去哪兒了?你不都看見了嗎,她失蹤了,多半是被那夥黑衣人抓住了。”
“你別裝了,葉蓮娜是被黑衣人抓了嗎?她可是你們的王牌特工,我們幾個都逃脫了追殺,她身手那麼好,怎麼就會被抓呢?再看看你的表現,葉蓮娜失蹤了,你一點也不著急,我要上去找她,你反倒阻止我,哼,這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
“韓江,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很簡單,我懷疑葉蓮娜是故意離開我們,她去了哪?她去指揮你們的人了,給你們的人通風報信去了,納摩大峽穀中的那夥外國黑衣人,根本就是你們的人!我瞎了眼,居然相信你們的鬼話,仔細想想,就該明白,那麼厲害,那麼專業的黑衣人,會是一般的犯罪集團嗎?不!絕不是,他們是你們的人,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特工。”
馬卡羅夫聽完韓江的話,怒不可遏,一把也抓住了韓江的前胸,吼道:“你這是汙蔑,無恥的汙蔑,我不知道那夥黑衣人是什麼人,但是我可以發誓,這次來中國,隻有我和葉蓮娜兩個人,我也在為葉蓮娜擔心,葉蓮娜雖然不是我的親身女兒,但現在,她比我的親身女兒還要親,我不許你汙蔑她,如果你硬要這麼指證我們,那麼,請你拿出證據,拿出證據來。”
“我覺得老馬說的都是實話,這一路上,那麼多艱險,那麼多生死考驗,我們都一起出生入死,我相信老馬不是那樣的人。”唐風開始動搖起來。
韓江沒有搭理唐風,和馬卡羅夫兩人一直對視著,兩人經過這一來一往的交鋒,雖然心裏都已經軟下來,可誰也不願先讓步,呼嘯的風聲吹過他們耳旁,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終於,韓江先軟了下來:“你這個倔老頭,那好,我就再相信你一回!”
韓江鬆開了馬卡羅夫,馬卡羅夫也鬆開了韓江,韓江揉揉前胸,又道:“還有一個問題?”
“你有多少問題,都說出來吧,隻要我知道的,能說的,我都告訴你。”
“你們克格勃難道沒人可派了嗎,怎麼就派了你們兩個,一個女的,還有您這麼一位退休老頭?”
馬卡羅夫聽韓江這麼一問,怔住了,他直勾勾地盯著麵前的唐風和韓江,漸漸地,馬卡羅夫的眼眶有些濕潤,唐風和韓江都大感詫異,這是怎麼了?從未見老馬流淚啊,隻聽馬卡羅夫斷斷續續哽咽道:“這就要從頭說起了,我早已退休,本該在家頤養天年,可沒想到……沒想到,我唯一的兒子,竟然……竟然因為這件玉插屏被人殺害了,凶手至今未能抓到,而我兒子又蒙受不白之冤,我不能容忍我兒子的聲譽受損,所以,我發誓要找回冬宮丟失的玉插屏,還我兒子清白,還要抓住殺害我兒子的凶手……”說到這裏,馬卡羅夫的眼前浮現出了一扇門,一切都是從他打開這扇門後開始的。
……
馬卡羅夫焦急地翻遍全身,顫抖地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他想對準鎖孔,卻怎麼也對不準鎖孔,馬卡羅夫的手抖地更厲害了,他極力使自己保持鎮靜,他定了定神,再次用雙手對準鎖孔,鑰匙終於進入了鎖孔,“哢噠”一聲,麵前的大門打開了。
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走進門後的黑暗空間,一片漆黑,他伸出手去摸門邊的電燈開關,但燈卻沒亮,馬卡羅夫心中的感覺愈發不妙,“難道停電了?”馬卡羅夫狐疑著,摸出了身上的手電,一柱強光打在牆壁上,這是哪裏?一條走廊?馬卡羅夫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摸索著,又來到一扇門前,他推開了門,裏麵又是一間漆黑的房間,他看到了房間內猩紅色的沙發,那顏色讓馬卡羅夫胸中一陣惡心,他趕忙退出了這個房間,走廊,長長的走廊,又是一扇緊閉的房門,馬卡羅夫伸出手,用力去推那道門,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電筒的光柱掃遍了這個房間每一個角落,一張床,床頭櫃,櫥櫃……床上有些淩亂,馬卡羅夫的心髒猛地緊了一下,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步退出了這個房間,還是這條走廊,又是一個漆黑的房間,緊接著,還是沒完沒了的走廊……
終於,馬卡羅夫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麵前是一扇虛掩的門,他蒼老的右手劇烈顫抖著,馬卡羅夫伸出了手,可當他的手剛剛觸到麵前這扇門時,門竟然自己開了,馬卡羅夫立刻就嗅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曾無數次嗅到過這種氣味,他顫微微地用電筒照去,眼前是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幕——一個男子赤身裸體地躺在浴缸內,浴缸內的半池水,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而那男子喉管上的鮮血則完全變成了黏稠的令人作嘔的血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