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沉鬱睜開了她的眼睛。
在此時這片緩慢的空間中,隻有這個動作是如此的正常,所以當她睜眼的瞬間,房間裏的一切,像是通過她睜眼的動作,回想起了自己本應該遵守的運動速度。就在這一秒,時間追了上來,空間不再凝滯,一切回歸正常。
不,並不是一切,有一樣東西並沒有參加這場時長一秒的緩慢旅行,隻有它好像脫離了某種約束。
它就是沉鬱的眼睛。
在沉鬱睜開眼睛後,強行被放慢的時間好像在她的瞳孔裏得到了釋放,一幕幕畫麵猶如流水一樣在她的瞳孔飛快閃過。
很快,也許是多出的時間已經得到了足夠的傾泄,沉鬱的瞳孔中飛快流逝的畫麵漸漸慢下來,最後重新變成了正常的倒影,映出這間狹窄的房間,和小沉愚痛苦的臉。而沉鬱也像放心了一般,長長的呼出了一口鬱氣。
如果此時小沉愚還清醒著,他一定會恍然大悟的發覺到,為什麼之前自己在直視她的眼睛時,會莫名其妙的聯想到恩格斯之眼。
因為沉鬱瞳孔裏的倒影,實在太過清晰了一些,就好像在這雙眼裏倒映出的,不光是眼前的情景,那裏,還藏著另外一個世界。
但很顯然,此刻的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感受外界的變化了。身體裏源源不斷的劇烈疼痛,幾乎把他所有的思維,全都死死的困在大腦與脊髓中。神智模糊雙眼發黑的小沉愚,隻能在一片黑暗裏接收著巨量的神經信號,它們從身體各處而來,卻無一例外得傳遞著同一個信息——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小沉愚身上的汗水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四肢和嘴唇上的紫色也宣告著他已經處於嚴重脫水的狀態。但身體裏的變化,卻毫無停止的征兆。
但沉鬱知道,這場改變已經接近尾聲,隻是她卻有些焦躁。盡管剛才的施為,能告訴她小沉愚身體上的變化沒有出現任何意外,但是她不知道這樣的痛苦,會不會讓小沉愚留下什麼隱性的心理陰影。
果然,小沉愚的身體逐漸降溫,神智也漸漸清醒。
小沉愚睜開了眼睛,顯得有些恍惚,他第一眼看見了身邊的沉鬱,然後就沒再移走目光,直視著她的眼睛。卻好像忘了這個女孩是誰,自己又為什麼咬著對方的手指。
沉鬱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把手指抽回,隻是平靜的,溫柔的回望。
然後小沉愚的目光漸漸回神,他似乎剛剛想起來自己在哪,發生了什麼,神色卻突然繃緊,好像又感覺到了那刺骨的疼痛感。
沉鬱馬上挪到他的身邊坐下,輕輕抱住虛弱的小沉愚,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
小沉愚的神情漸漸放鬆,他有些無力的活動了一下雙手,卻發現沉重的鎖銬讓這個動作很是艱難。所以他放棄了這個舉動,放鬆了全身,靜靜的靠著沉鬱而坐。
良久,小沉愚才閉著眼睛輕聲問道:“剛才,是怎麼回事?”
沉鬱也沒有睜眼,隻是同樣輕聲的回應:“我留了一個印記,換了你的血,還有骨頭裏的一種東西。”
“為什麼?”
“你需要它們,這是命運。”
“可他們說我是神棄之子,沒有命運。”
“不知道,也許你確實是,但命運與神無關。”
“那我的命運到底是好是壞?”
沉鬱突然睜開了眼睛,小沉愚有所感應,側過頭去看著她,正好看見倒映在她眼中的自己。
沉鬱莫名的露出一個微笑,她問道:“你看見了什麼?”
小沉愚沒有反映過來:“我自己。”
她又問:“我又看到了什麼?”
“我眼裏的你?”
“命運沒有好壞,隻有你在我眼裏,我在你眼裏,這就是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