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痛呼,這人吐出了一股翠綠色的霧氣,在這團凝而不散的霧氣裏,一個身影緩緩站起,霧氣被動作帶起,卻偏偏不散,帶著翠綠翠綠的光芒漂浮在那人周圍,有些迷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小沉愚又被嚇了一跳,慌亂的縮到房間的角落,不知所措的看著這個從麻袋裏冒出來的身影,心想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昏暗的囚室裏沉默還在繼續,霧裏的人不開口,膽怯的小沉愚也不知道該如何搭茬,兩人一站一坐,隔著這層薄薄的霧氣,任由對方打量著自己。
小沉愚越來越緊張,因為這層霧氣,他沒辦法看見這人的全貌,隻能勉強辨認出對方的尺寸和他差不多,應該也是一個孩子。但很明顯,這個被大副當作魚幹拎進來的長發女孩,並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存在,更別提她迎麵就是吐霧這種詭異的舉動。
恩格斯之眼可鑒,小沉愚哪怕是在那些吟遊詩人的故事裏,都沒有聽過哪戶人家的小女孩,能從嘴吐出霧來。
再過了一會兒,當那綠霧不再凝滯,而是開始逐漸擴散時,小沉愚終於不在奢望這張吐霧的小嘴裏,能夠同樣主動得吐出一句人話。他猶猶豫豫的開口:“恩格斯在上。”
這是一句通用的問候,可能出現在每一處情景,小沉愚不知道這句話裏包含著怎樣的情緒,但此時這是他剛剛發育的小腦袋裏,隻能想起這句被村莊裏的人們,常掛在嘴邊的話。
小沉愚說完,就緊緊閉上了嘴巴,等著那女孩的反應。
霧氣波動一下,就像尋常的被海風吹過,但小沉愚本能的覺得這是一種回應,而且帶著一股惱火。盡管臉上驟涼的汗珠提醒著他,剛才確實有一陣海風,從狹窄的窗口吹來。
“你知道恩格斯是誰?”
聲音響起的瞬間,小沉愚並沒有反應過來,隨後是一股從頭皮到腳尖的驚悚感。
這句話是他的聲音。
小沉愚甚至能清楚的回憶起他聲帶的振動,就好像他的麵前沒有這片詭異的綠霧,霧裏也沒有這個玲瓏的身影,小沉愚隻是在這個陰暗的房間裏,對自己說了一句話,又對自己拋出一個疑問。
小沉愚咽了口唾沫,盡管搞不清現在的狀況,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不知道,聽說是命運之神。”
霧氣又波動了一下,小沉愚看著霧裏的女孩,不知道她要做出什麼舉動,然而他沒想到,女孩沒再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在他回答完問題後,這片裏外透著一股詭異氣息的綠霧,就像被風吹過一樣,平淡的消散了。
也許是不再有霧氣擋著窗口透進來的陽光,小沉愚感覺狹小陰暗的房間突然明亮起來,還未散盡的稀薄綠霧與橙黃的夕陽混合在一起,這個囚室不再顯得空蕩,好像被一種莫名的氣息填滿,如同嬰兒房間裏的奶香,初春的森林。
小沉愚終於看清了這女孩的樣子,卻差點沒笑出聲來,這個留著一頭黑色長發的女孩,在自己的身上套著剛剛的麻袋,隻有纖細的手腳露在外麵,有些別扭的提著麻袋的邊緣,看起來就像一個裝在麻布袋子裏的瓷娃娃。
隻是小沉愚馬上就笑不出來了,他的視線對上了女孩的眼睛。
小沉愚縮在房間的角落,但盡管隔著這些距離,他卻能清晰的看見,女孩黑色的瞳孔裏自己的倒影,莫名的恐懼感瞬間遍布小沉愚的全身,因為他在這雙眼睛裏感到了一種熟悉感。
恩格斯之眼。
盡管女孩好看的眼睛,與那隻漂浮在神殿裏的巨大眼珠,在外觀上沒有絲毫的相像之處,但此時此刻的小沉愚卻能感到倆者間的共同點。
那是一種被洞察了一切的感覺,直指所有內心最深處的隱晦念頭,有些一閃而過的念頭,甚至連自己都從未察覺,但當小沉愚看著女孩的眼睛時,他的心底甚至生出一個感覺:她比我更了解我。
小沉愚看著這個女孩,止不住的回想起來那天神殿裏發生的一切,再加上剛才詭異的過程,他開始不能控製的顫抖,脫口而出道:“你就是恩格斯?”
那女孩一愣,似乎對小沉愚的問題感到十分詫異,她開口道:“你腦袋被鯨魚尾巴抽了?我長得像一個死人?”
說完,女孩就低下頭擺弄身上套著的麻袋,因為袋口太過寬鬆,所以一直在向下掉。
小沉愚也一愣,與先前難以理解的情況不同,這句話完完全全是從女孩的嘴裏說出來的。雖然他有些跟不上這句話的思路,但還是理解了女孩的意思,小沉愚猶豫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可你的眼睛,跟一個叫恩格斯之眼的東西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