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小桐,你一定會有一個我們的家。
朔月王朝。
也是秋天。秋天的冷風,肆意橫行,隻可憐那漫天的落葉,曾經承受陽光和雨水的恩澤,如今生生地從母體的相連處被扯落。
京城外,一條曲曲折折的小道,幾個孩子嘻嘻哈哈地踢踏著落葉,被冷風嗆紅了臉,依舊跑著,追著,直到跑在最前麵的一個男孩突然僵住了腳步,‘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一個久久伏在地上的身軀,被破敗的落葉半掩著,他的全身已經冷硬,眼神還不甘地望著前方,包袱還牢牢地縛在背上。
就在昨日,張尚書因為實在不滿當朝丞相王欽若的所作所為,參了他一本,當晚就死在了京城外的十裏坡上,一日都未曾多活。最後案子以‘劫財害命’草草了結,自始至終莫說盤查,連宰相的名字,都沒人敢提一句。
李桐兒躺在東禦山莊的下人房裏,渾身是傷,盯著房頂發愣。她住的這間房,原本鋪著十九張床鋪。剛剛,在埋伏了張尚書的車隊以後,撤走了三張。
三年了……
身下的床單已經被傷口染紅,她還一點都沒有發覺到。盯著房頂久了,眼前又出現陸卿的臉,在對著她一點一點綻開微笑。李桐兒臉上閃過一絲動容,伸手去捕捉——
門‘砰’地一聲被撞開,秋天的冷風隨著一個紫色的身影衝了進來,她的‘陸卿’立刻被衝得煙消雲散。
李桐兒皺了皺眉。屋內的女人們原本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個個唉聲歎氣的照料傷口,看見了闖進來的紫衣女子之後,卻一溜兒迎上去,紛紛恭敬道:“裘姑娘!”
裘九衫其實同樣是山莊一個下人,隻因她是東禦山莊副莊主唐德身邊的下人,於是就成了‘主子們的下人’,‘下人們的主子’。
裘九衫站在門前,隻是掃了一眼眾人,毫不客氣開口:“我妹妹采兒受了傷,誰有傷藥,就拿出來。”
迎上去的女人聽見了這話,立刻又變回了霜打的茄子。
山莊裏死死傷傷,她們的命比傷藥還賤。裘依依受的是輕微的皮外傷,沒有分到傷藥。可若把自己的給了她,身上耽誤了愈合,怕是下次出任務,自己的命就難保了。
但要是不給……女人們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帶著幾分不情願取出了傷藥,交到裘九衫手上。
一、二、三、四……數到十五,裘九衫望著手裏的藥,臉色比先前還要難看。該死!她咒罵了一句,徑直走向那張厭惡已久的床鋪。
李桐兒感覺到一股殺氣,預料之中的,就看到了滿是怒容的裘九衫的臉。
裘九衫瞪她一眼:“你沒死?我還以為扔出去的那三張鋪子有你一張呢!”
李桐兒聽了毫不生氣,嗬嗬一笑:“托您的福。”
“你!”
要說裘九衫不恨李桐兒,連路邊的一條狗都不信。李桐兒,自從三年前受了重傷沒死成,醒來就像換了個人,從來不買自己的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早晚讓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