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他才意識到自己正孤身一人在路上閑逛。
他苦笑了一下,舉起酒壇時又想起已經沒有酒了,心中頓時越發煩躁。
“艸!”
他低吼了一聲,抬手就想將已經空了的酒壇向地上砸去。
輕風從身邊掠過,帶著更加細小的水滴撲上了他的側臉。
風中有鮮血的氣息。
被酒精麻痹的腦子一瞬間靈光了起來。剛剛在城牆下一閃而過的違和感這會兒又忙不迭的跳了出來,提醒著他暗中隱藏的危險。
那些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毫無反應的守衛,有沒有可能已經死了呢?
看起來像雕塑一樣的,其實就是雕塑吧。
他抬眼向城牆上望去,原本看上去挺拔堅毅的守衛此時忽然蒙上了一層詭秘的恐怖氣息。
他們站的過於端正,甚至連呼吸時最細微的起伏都看不到。
巧了。
男人微笑著想:我正好認識一個特別擅長做人形雕塑的人。
漆黑的酒壇摔碎在地上,濺起了一片積水。陶罐破碎時巨大而又清脆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街上。
“出來吧。”
男人肩上扛著的長槍被支在地上。他摟著自己的兵器,慢斯條理的將外套披在身上:“雲澤搞得那點小伎倆騙騙別人還行,忽悠我還差點勁。你們就別躲著藏著了,早點出來把事情辦完,還來得及回家吃個宵夜。”
“嗬……”
不懷好意的聲音隔著密集的雨水傳來,聽上去低沉沙啞,讓人忍不住聯想起隱藏在黑暗中吐著信子的毒蛇:“看不出來你居然這麼容易就乖乖受死。我們原本還以為你怎麼著也要折騰一番,來之前還頭疼了好久。”
“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
男人輕笑著握緊了手中的槍:“我的意思是說,讓你們快點一齊上來領死,我還有時間回家吃個宵夜。”
“好大的口氣!”
黑暗中說話的人仿佛聽到了什麼巨大的笑話一般,狂笑不止:“縱然你是……想要從我們手裏活下來,也要留下點什麼零件作為交換。居然還想回家吃宵夜,嗬……”
那聲音聽上去像是個上了年紀老人,分辨不清是男是女,卻能從中感到某種與身邊的雨水一般的陰冷刺骨。
“那你們就來試試看。”
男人說話間揮槍拍掉了背後飛來的細小暗器,爽朗的大笑一聲:“正好拿你們幾個的腦袋去換酒錢。”
密集的雨水不斷地從空中落下,砸在地上時卻變成了染血的冰碴。
兵刃相交的聲音和利器刺入身體時的悶響不斷傳來。幾道漆黑的人影飛快的在城牆與路麵之間跳躍著,手中鋒利的小刀閃爍著幽藍的光澤。
幾絲血跡被雨水衝散,消失在漆黑的石板路麵之上。
越發吵雜的雨聲籠罩著這個宏偉壯麗的城市,也掩蓋住了城市暗處正在發生的,關於死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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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間裏有人正在沉睡,悠長均勻的呼吸不斷響起。
潺~潺的雨聲敲打著窗欞,微弱的光透過窗戶紙落在地上,卻無法穿透厚厚的床幔,驚擾到水的安穩的人。
一道陰影從窗邊飛快掠過。
黑暗中閃過了兩道幽藍的光點,一個巨大的陰影從床邊浮現。
脆弱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屋子裏等候已久的野獸順勢撲上,幽藍的眼中溢滿洶湧的殺意。
“別緊張,是我。”
男人語氣溫和,手上卻不含糊,直接一槍衝著巨獸的眉心刺去。
“打的就是你,深更半夜不好好在自己呆著,踹別人家的門幹嘛?”
“你講點道理行嗎,我想來我弟弟家當然隨時都能來,還用的著你來允許?”
“這裏不歡迎你,你還是早點滾吧。”
“我有正經事……”
男人將長槍搭在門邊,推開了堵在門口的野獸。進屋時帶來了一片濕~潤的水汽,寬大的外袍滴滴答答的向下淌水。
“你這一身酒氣,能有什麼正經事……”
巨獸不耐煩的念叨著,鼻尖蠕動了幾下,聞到了在濃鬱的酒味掩蓋之下的血氣:“你跟什麼人打架了?”
“還行,沒死。”
男人結下外袍,抖落了一地的雨水混雜著血跡,將衣服往那白色的野獸頭頂一扔,衝床邊喊道:“醒醒,出事了……你哥哥我都差點死了,你居然還在這睡覺……”
“什麼事能比我睡覺還重要,值得你這麼大半夜的跑來嚷嚷……”
年輕的巫師從床幔中探出頭來,睡眼朦朧的看著門口那一人一獸,掩著嘴打了個哈欠:“無非就是雲澤要動手了弄死我們了。被他看不順眼的也不是隻有我一個,點著人頭一個一個殺過去還要殺上好幾天,你們著什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