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命先生沒聽到她的生息,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想來我是猜對了,姑娘你確實有點什麼事情吧。”
謝霜沒說話,隻是將自己的手從那瞎子的手裏抽了出來,用力的握成了拳頭,起身就準備回家。
“唉……姑娘!”那算命瞎子又歎息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飛快的說道:“你要是就這麼走了,那東西怕是要一直纏著你的。要知道,那東西可是快要成氣候了。現在它還隻是奪你的運氣養著自己,再過幾天,怕是就要奪你的命來養自己了。”
那算命先生說話的聲音本來就沙啞低沉,再加上他這麼刻意的壓低了聲音,竟成功的營造出了一種神神秘秘,大事不妙的味道。
簡直由不得人不相信他。
謝霜聽了他那話,隻覺渾身起了一片雞皮疙瘩,背後一陣發涼。
“有什麼辦法嗎?”她故作鎮定的回頭向那算命先生問道:“先說好,我可是沒錢給你的。”
雖說她這話吼得挺大聲的,她也自認為自己說的還算底氣十足,但略帶顫抖的尾音依舊出賣了她心裏的小秘密。
那算命先生臉上依舊保持著那副“天機不可泄露”的高人表情,心裏卻暗自偷笑了一下。
“辦法倒是有的。”那算命先生說道:“錢也不需要,隻是姑娘你怕是要吃點苦頭了。”
在再三確定了不需要收錢時候,謝霜便答應了那算命先生的建議,拿著他送的符紙回到家中,把符紙縫在了枕頭裏。
那算命先生所謂的“吃苦頭”也不過就是做了半個月的噩夢而已。相比於之前二十多年的噩夢來說,那段時間每天夢到的,一個小男孩惡狠狠的威脅她、或者哭著喊著求她不要丟下自己等等場景,對於謝霜來說,其實根本算不上是“噩夢”。
甚至看著那男孩歇斯底裏的咆哮咒罵,她還產生了些許報複的快感。
半個月之後。她按照那算命先生的說法,將枕頭下的符紙取出來,在夜深人家的時候找了個十字路口燒掉了。
那天晚上,她經曆了二十多年來第一次一夜無夢的深度睡眠。
在徹底擺脫了跟在她身邊的惡鬼之後,她回到當初相遇的地方,想感謝一下那算命先生。
那路邊的算命攤子已經消失了。隻有一棵泛黃的梧桐樹還立在路邊,飄飄灑灑的落下巴掌大的樹葉,顯得分外的冷清。
沒有人再見過那帶著墨鏡的算命先生。
這件事過後,謝霜並沒有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軌跡——重新找個工作,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她發現了一個更加適合她的道路。
靈媒。
其實她對這個詞,或者說對這個職業,也不算特別了解。
隻是在某一天的深夜,當她一個人坐在家裏算著下個月的房租水電費時,接到了一個來自“那邊”的世界的電話之後。她忽然茅塞頓開,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那通電話裏裏是一個哭泣的女聲,斷斷續續的哀求謝霜。求她幫忙把自己已經死去了的消息轉告給自己的父母。
謝霜半信半疑的去了一趟那電話裏的地址,居然真的看到了一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家門口等著幾年沒有回家一次的女兒。
就仿佛那道冥冥中指引她前進道光芒,在她徘徊了三十年之後,終於姍姍來遲,降臨到了她的麵前。
我總該做點什麼吧。
她看著那兩個白發蒼蒼相互扶持的老人,這樣想著,走到了那兩個老人的麵前。
“你好。”她禮貌的向那兩個老人打了聲招呼,在那老太太緩緩的仰起頭,用渾濁的雙眼期待的看著她時,輕聲的說道:“請問這裏是……”
那並不是什麼十分美好的記憶。謝霜眼睜睜的看著兩個老人在聽到了自己獨生女兒的死訊之後,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子一般,抱著她的腿嚎啕大哭,隻覺得自己的心口也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如果我的父母還活著,而我不在了,他們會這樣為我哭泣嗎?
大概不會吧,他們以前好像也沒多喜歡我的樣子。
如果是大哥或者二哥說不定還有點可能。
但也說不定吧,畢竟那時候……
十六歲那年的記憶再一次展現在了她的眼前,
扛著行李沉默不語的父親,漲紅了臉暴怒的父親;拉著她的手翻來覆去叮囑她的母親,慟哭哀求的母親;落水之前聽到的那聲分辨不出到底是誰的淒厲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