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這個夜裏餘家上下四處尋找召良未果,子夜大家聚在堂屋議論著。
田媽:“太太,五少爺愛去的地方我都去了就是不見人。”
舒怡含淚:“他到底到哪去了?”說後對召華“你也太狠心對你弟弟嚇唬一下就得了,哪能那樣……”
召榮:“老二,你聽好五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是絕對不會饒了你的。”
第二天召良還沒有回來,餘家庭院的人都忐忑不安,宅院小花園的一顆桂圓樹上貼著一張紙,近看畫的是一顆人頭,人頭右側寫有“召華之頭”四個字。距樹五米處召榮張弓搭箭,隻聽“颼”的一聲,紙上人頭的一隻耳朵中箭,箭頭牢牢地插入樹杆,這隻箭的箭頭是用銅的毛筆筒做的,箭身用的是竹杆,箭尾則是鵝毛,召榮在學校有個外號叫‘弓神’,顧名思義就是箭不虛發,不過他這美譽不是射箭得來的而是玩彈弓贏得。五十年代中期重慶各機關部門、學校、街道都接到了“除四害”的通知,所謂“四害”就是蒼蠅、蚊子、老鼠、麻雀,前三害雖令人討厭卻沒有第四害麻雀那麼張揚,它們不僅在人們的房簷上、窗沿邊、廚房四周跳來跳去,更肆無忌憚在街上那些供人們照明的電線上成群結隊拉屎撒尿。於是那時彈弓廣泛使用,召榮本是性情中人,打麻雀便成了他一大愛好,每天輕取幾隻麻雀的性命便不在話下了,為此他好幾次得到校領導和街道負責人的口頭表揚,得了“弓神”的雅號。而使用彈弓和射箭是一個原理,難怪他第一箭就射中了紙上人頭的耳朵。“我要取你另一隻耳朵!”召榮話出箭到,紙上人頭的另一隻耳朵中箭,“騷貨這次我要射你的右眼。”他自言自語著搭箭欲射,驀地一聲“召榮!”
召榮回頭見是舒怡和田媽“媽,找我啥事?”
舒怡:“召榮,召良失蹤了,你也要發瘋不成,這棵桂圓樹是你老漢花大價錢買來的”
召榮:“我真的快瘋了五弟失蹤已三天了,我看多半是凶多吉少,這兩天學校師生對召華同那個姓龍的關係也議論紛紛,我簡直無地自容,我要射死這兩個騷貨為五弟伸冤。”
舒怡:“五弟的事我已向公安機關報案了,關於老二和龍老師的事你別聽風就是雨的,你二弟前幾天才滿十六歲,哪會有那種事。”
召榮:“媽,大意不得,我五弟口口聲聲罵他**,說他脫龍老師的褲子絕不是空穴來風。”
舒怡:“小娃兒的話哪能當真。”
召榮:“不管真與假反正我不歡迎龍老師再到我家來,免得人家說三道四的。”兩人正說著召華近前問道:“媽、大哥、五弟有消息嗎?”
召榮:“有個球!”
召華:“你說話文明點好不好?”
召榮:“好個**!老二我對你明說吧,五弟是你逼走的,倘若他有個三長兩短
可別怪我心狠手毒。召榮說完指著那株插著箭支的桂圓樹,“那就是你的下場!”
召華見了驚慌失措支吾道:“五弟不……….會有事的。”
再說這邊,召良被船工救起很快就恢複了知覺。當船工得知他是餘順義的小兒子後一家人對他更是格外關照。就在召良落水後的第三天派出所的田戶籍上他家要了一張照片說是登尋人啟事用,那時的社會風氣好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更無拐騙,綁架兒童之說。也就在第三天救召良的王船工打聽到長虹船當天傍晚靠岸的消息。
重慶的水碼頭大都與門字有關,什麼遷廝門,金子門,朝天門,儲奇門等,但帶龍字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望龍門。這望龍門坡坎多而陡,舊時的金錢板說到此門便有這麼一段謔語:“望龍門一匹坡喲喂,男男女女人又多,有錢的趕纜車喲喂,無錢的爬上坡喲喂……|”每當大船在望龍門碼頭靠岸時,石梯上接親送友的便密密麻麻,比肩接踵熱鬧非凡………。可這天傍晚時分召良迎接他老漢並沒站在碼頭的石梯上而是和船工一家站在囤船出口處,真可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囤船的作用是用來停靠客船的,王是囤船的職工,享受優先權便順理成章了,當“長虹”船同囤船靠穩,召良和船工夫婦便盯著相繼上岸的人,募然間召良看見了他老漢,他驚呼起來:“老漢,老漢”餘順義對他小兒子的聲音是太熟悉不過了,他尋聲音張望,一眼就看見人叢中的召良,他驚喜,可也困惑,心想怎麼未見兒子的媽呢,就在這時召良已撲上前一聲“老漢”便淚如泉湧。當餘順義從船工那裏得知事情的原委後便勃然大怒。餘順義在整條川江航線上是出了名的好船長。在他的行船生涯裏從未出過大小事故,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待人和善,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周圍的人從未見他發過脾氣,可如今他卻一反常態。他抱起召良就往家裏走,當餘家大院的人見到他倆時真可謂是既驚喜又害怕。
當晚餘家大院的人除了召良的三哥召富,四哥召貴未到場外其餘的成員都到堂屋開家庭會議。召良緊依偎在他的父親懷裏,餘順義板著臉:“我這人不愛發脾氣,但這件事卻不能容忍,小五頑皮,逃學,當媽的或當哥的應該教育,但哪能那樣搞。”稍停,他聲色俱厲“這次若不是囤船上的船工搭救,我們還見得到他嗎?”
召榮瞥了召華一眼即推波助瀾:“我們家裏有的人自私自利沒羞恥,沒人性。”舒怡聽出召榮的話外之音便招呼道:“你別火上澆油了,聽你老漢說。”召榮並不買他媽的賬,反而單刀直入:“媽,你對老二過於溺愛沒好處,你不是常說‘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小時偷油,長大偷牛嘛,五弟揭了他的醜,他就對他下毒手。”
餘順義:“召榮,這事就到此為止了,你們都是十幾歲的人了,要懂得羞恥,多做好事,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他說後便摸著召良的頭:“你也別淘氣了,今後若有這類事要等我回來,老漢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召良聽著不住點頭,他突然想到救他命的人:“老漢,囤船上的王叔叔他們….”餘順義聽召良提到船工夫婦:“你不提我還真忘了,人應該有情有義,有顆感恩的心,你明天帶你媽去囤船上感謝人家。”召良又點了點頭,就在這時餘家大院大門傳來一陣“篤!篤!篤!”的敲門聲。
“田媽,你去看誰來了?”舒怡對田媽說。
一會兒田媽回:“五少爺,你看誰來了?”召良見田媽身後兩個人驚喜萬分:“三哥、四哥!”他喊後跑上前同召貴緊緊抱在一起。“五弟,你怎麼啦?”見召良一臉淚召富問道。召良揩淚:“三哥、四哥,我差點見不著你們了。”
餘順義:“是禍躲不脫,躲脫不是禍,我五兒對我和他媽從小就孝順,當然福星高照。”
田媽:“飯菜都弄好了,大家趁熱吃呀!”
重慶的氣溫五月後便逐漸升高,六月初氣溫普遍在三十度左右,望龍門河邊船影綽綽,河水拍岸,隱約有人唱俄國民歌《三套車》。雜草叢中有一對緊偎的戀人——河邊唯一的一對戀人。因氣溫還沒到“戀愛季節”,可這對鴛鴦已經耐不住孤獨、寂寞在亂草叢中親昵起來,那雄的就是餘召華,雌的便是龍清鳳。
召華:“姐,這些天我好想你,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我何尚不是這樣,一天神經兮兮的,吃什麼都沒有味,做什麼都沒心思。”龍清鳳說後同召華又緊緊抱在一起,一陣狂吻後,召華用手解龍清鳳的褲帶。龍清鳳抓著他的手:“華,我不是不給你但我怕…..”她欲言又止。
“龍姐,你怕啥,難道怕我騙你?”召華一副憨相,卻仍將龍的褲帶抓住不鬆手。龍清鳳用手指著他的額頭:“你真是一頭蠢小驢,難道你不知道幹那事會懷小孩的嗎。”
召華癡笑:“那才好咧,生米煮成熟飯我媽和老漢就沒啥說的了。”“你想的太簡單了,那時候學校會開除我們,人家會說你年幼無知,而我卻落個壞女人的臭名。”龍清鳳道出了自己的擔憂。
召華:“你別想那麼多了,我家裏的經濟狀況你是知道的,倘若到那時,我們真被學校除名,我媽,我老漢能撒手不管?”“倘若他們不管呢?”龍清鳳假設到。召華不假思索:“那我就出去賣冰糕、下苦力掙錢來養活你。”他說後便去脫她的褲子,不知是召華的一番話感動了龍清鳳還是男女本能的需要,龍清鳳鬆了抓褲帶的手嬌嗔道:“小冤家,我真拿你沒辦法。”在彼此一陣狂吻後,她被他按倒在草叢裏,緊接著兩個人便在草叢裏使勁的忙亂起來…..而就在此時餘家小角樓裏召良正聆聽他大哥講書畫的知識,因幾天前召良又有幾幅書畫作品入選市兒童書畫展,召榮對此寄予厚望,這厚望果真次日就在薑棣口裏得到證實。那日上課鈴響後,薑棣走進教室,他把書本放在講台上,麵帶微笑:“開課前告訴同學們兩個好消息。”他說到此捋了捋山羊胡:“一是,我校的一個同學的畫參加市裏的比賽得了少兒組的一等獎;二是他的作文被市少年報采用,你們猜猜這個同學是誰呀?”同學們麵麵相覷。“我知道你們猜不出來,當時得知這兩個好消息我都大吃一驚…..”薑棣說到這裏有意停了一下:“他就是餘召良!你們都要向他學習,從後進到先進。”他說後便鼓掌。教室裏的同學也跟著薑棣鼓起掌來,召良反覺不自在,臉一下通紅,旁座的李彬彬討好:“召良我太崇拜你了,今後一定要向你學習。”而前座的冼萬明則將手上捏著的甲殼蟲轉身放進召良的懷裏,召良禁不住:“哎喲”一聲。“冼萬明,你搞什麼鬼!”薑棣看見大聲嗬斥.“老師,我是真心替召良高興。”冼萬明辯解。“有你這樣替的嗎?”薑棣微笑著捋了捋山羊胡。
這日召良第一次感到成功的喜悅,也在這日他讓李剃頭吃盡了苦頭….原來那天放學路上,召良、冼萬明、李彬彬得知李剃頭當晚在街上一家賓館舉行第二次婚禮,孩子們相邀去湊熱鬧,可未料李剃頭卻請了肥婆、老酒鬼把門,看見小孩便用棍棒攆出。召良到時見冼萬明、李彬彬哭喪著臉,他禁不住問:“咋啦?”“我和李彬彬想進去哪知肥婆、酒鬼守門用棍子把我們打出來了。”冼萬明話音剛完,李彬彬便指著額頭對召良說:“你看我額頭還有一個皰。”“龜兒太可惡了,你們回去拿了彈弓在賓館後麵等,我先進去偵察,偵察。”召良說。“他們不會讓你進去的。”李彬彬話音剛落便見召良向一個拿帖的少婦走去,他隱約聽講召良的聲音:“嬢嬢,我沒媽媽沒老漢你帶我進去看看,好嗎?”少婦打量召良:“你嘴好甜真討人喜歡,跟我進去吧。”
召良隨少婦在廳內找著座位便有一女招待獻上一盤果點。召良看了一眼果盤便將視線轉向前台,這是他一生中首次獨自光臨這樣的場合,一切都很新鮮,年近四旬的李剃頭胸戴大紅花同一個白白胖胖的新娘向前來賀喜的客人頻頻點頭,他的女兒彎彎同一個年齡相仿的小女孩胸前都戴著一朵小紅花…..“小孩你姓啥,讀書沒有?”少婦打斷了召良的思緒,他把臉轉了過來:“姓餘,讀過幾天書,會認幾個字。”“看得出你是一個有教養的乖孩子,想吃啥自己拿。”少婦說後目不轉睛的看著召良,召良被看的不好意思,他低頭在盤裏拿了一顆糖剝了紙放進嘴裏。“好吃嗎?”少婦問到。召良點了點頭,少婦笑容滿麵在盤裏抓了一把糖放進召良衣袋,就在這時召良抬頭眼光同李剃頭相遇,隻聽到李剃頭一聲吆喝:“餘老五,你是如何進來的!”他邊說邊上前一下又揪住召良的耳朵:“你今天來搗亂哈。”“我沒搗亂,是這位嬢嬢帶我進來給你賀喜的。”召良分辨道。“賀鳥個喜,你這隻饞貓少在我麵前耍滑頭。”李剃頭粗話出口。“你怎麼能這樣對一個小孩。”少婦說後憤然離席。對召良:“乖孩子我們走。”召良聽少婦說後掏出衣袋裏的糖,扔在桌子上用手指著李剃頭“你是個吝嗇鬼,你請我吃早點,我就請你吃午飯。”說後跟著少婦往外走….話分兩頭說,冼萬明、李彬彬回家拿了彈弓還邀了幾個同街的頑童早等在賓館後麵的圍牆下。召良一到,群童便躍躍欲試。“咋個搞?”冼萬明問。召良躊躇片刻:“彬彬在下麵放哨,其餘的人全爬上牆頭,除李剃頭外瞄準廳內的燈泡打!”“大家都把彈弓拿出來,上牆後聽我的口號。”冼萬明補充道。賓館賀喜的人哪知賓館後的一切,正當李剃頭同胖新娘向一桌客人敬酒的時候,暮然間玻璃發出破裂聲,幾盞燈熄了,李剃頭“哎喲”一聲,頭上挨了兩顆石子,賓客驚慌失措,窘相各異。驀地一人領悟指著窗外大叫:“是圍牆上的幾個小娃兒在搗蛋。”
李剃頭摸著額頭氣急敗壞:“快叫人去抓住這幾個小雜種!”賓客恍然大悟,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就在餘召良晚上大鬧賓館的時候,他的大哥召榮正在餘家院宅堂屋裏同潘金耿吹牛、聊天,話題當然離不了召良參展獲獎一事,臨走前潘金耿提到了另一樁事:“仁兄所托那事已落實。”“老朋友,我忘了啥事?”召榮困惑的問潘。“真貴人多忘事,你上次不是說托我幫你找個書童嗎?”潘金耿提醒召榮。召榮猛然記起“你看你看我這個人真是記性好忘性大。”稍停:“他姓啥,今年多大了?”“她姓趙,名米娣,今天剛滿十歲。”潘金耿看著召榮說。
召榮:“米娣,難道是個女的?”
潘金耿:“正是,愚弟認為書童男的女的都一樣,從某種意義來講女童比男童還細心合適。”
召榮:“那也是,不過他父母能放心?‘
潘金耿:“她跟她姑媽生活,她姑媽靠代課維持生活,關於其它我也不太了解。”
召榮:“我所說的條件你給她姑媽講過嗎?”
潘金耿:“講過,講過,我把你的家庭給她作了個詳細介紹,條件已說好,她侄女當你的書童你管她的飯,每月五元零花。”
召榮:“她姑媽的態度呢?”
潘金耿:“可高興咧,說是這麼好的人家到哪裏找去。”
召榮:“好吧,你看哪天把她帶來我們當麵談談。”
潘金耿:“仁兄,明天是禮拜天,就明天中午如何?”“明天中午我有點事。”召榮說後想了想:“幹脆就明天晚上吧,不過我還得給我媽打個招呼,她是不樂意我找書童的。”
就在召榮同潘金耿起身辭別時,田媽走進堂屋:“大少爺,五少爺又闖禍了!”
召榮:“田媽,你坐下慢慢說。”他說後看著潘金耿:“家裏有事恕不遠送。”“餘兄,那我就先走一步,明天晚上見。”
田媽見潘金耿出了堂屋便對召榮:“五少爺今晚邀了一幫人用彈槍打壞了白象賓館餐廳的燈泡、玻璃,人家找上門來了。”
召榮:“小五現在在哪裏,那些找麻煩的人呢?”
田媽:“還沒回來,那些人在大門外。”
召榮:“你去告訴他們再晚點來,就說女主人沒回來。”
田媽:“好的,我這就去。”
召良闖禍的晚上舒怡去仇紫玲家近十點才回來,她一進大院便見召榮同一男一女分坐在堂屋茶幾兩旁說話。見舒怡回來召榮便近前將事情的原委講給他媽聽,舒怡便問:“小五現在哪裏?”“現在角樓寫字。”舒怡歎了一口氣:“隻要人沒傷著,其它的都好說。”她說後向來人:“我孩損壞貴處的東西理應賠償,不知多少錢?”一旁的召榮急了:“媽,賠也有個賠的道理,五弟好心去參加李剃頭的二婚卻被他無端當眾羞辱,再說打壞燈泡、玻璃的又不是召良一人所為。”
男招待:“這事我們也有所聞,因此我們張經理隻要你們承擔賠償費30%,即三十六元。”
舒怡摸出票夾數了四張十元票麵的人民幣,起身遞男招待:“麻煩你二位來了幾趟,餘錢就不用找了權當跑路費。”“感謝餘太太的關照,你們太仁義了。”接了錢同女招待離去。
召榮見兩人出了大門便對田媽說:“去把大門關了;”“大少爺,你們又要教訓小五?”田媽心有餘悸。
舒怡:“你盡管放心,那事出後至今還心疼,小娃兒哪有不調皮的,除非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