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1 / 3)

“這是我五弟作的畫,承蒙老友指點一二。”召榮說後將畫頁遞給潘金耿,他翻了翻畫頁故作驚奇:“天才,天才,十足的天才耶!”

召良聽後趕緊把茶杯遞給潘金耿:“潘哥哥,這是剛泡的茶。”

潘金耿雙手接過茶杯:“五弟真乖,聰明絕頂。”稍停“俗話說‘馬看蹄掌,人看從小’,我看過麻衣相書,五弟天庭飽滿,氣宇不凡,將來必是棟梁之才。”

召榮聞言臉露喜色:“老友真是出口成章。”潘金耿呷一口茶:“過獎,過獎,我潘某人豈敢班門弄斧,仁兄的口才誰比得上。”他說到這裏擱蓋碗茶杯:“仁兄最近作畫沒有?”

召榮:“昨夜開夜車臨摹了悲鴻的幾幅馬畫正想找你看看。”

潘金耿忽顯激動:“那太好了,快快拿來讓我飽飽眼福。”

召榮便從箱裏拿出幾張畫笑著對潘金耿:“請仁兄提意見。”

潘金耿一一看過然後伸出拇指:“真是先睹為快,仁兄臨摹得惟妙惟肖,簡直難辨真假,說句誇張的話比原畫還賴看。”

召榮聞言即刻春風滿麵:“老友過獎了,請抽支煙。”隨即對樓下喊:“媽,晚飯煮好沒有?”

“晚飯已好了,就等田媽把鹵菜買回來。”舒怡在樓下應道。

餘家的堂屋也是飯廳,待田媽回來,舒怡早已擺好了碗筷,連召貴,召良在內吃晚飯的共計六人,未曾動筷潘金耿站了起來:“不知不覺又到了吃飯的時候,老在你們家吃飯真難為情。”

舒怡:“小潘你快坐下,這有啥難為情的嘛,你是召榮的同班同學,又是好朋友。”

召榮這時站起來:“這是我母親的盛情,隨茶便飯不必見外。”

潘金耿反而做出要走的樣子,召貴看在眼裏:“潘哥有事要走就讓他走嘛。”潘金耿便離位,未料召良卻扯住他的衣角:“我不要潘哥走,吃完飯我要聽他講故事。”頓時潘金耿兩眼放光連說兩個好字:“看五弟的麵我就不走了,隨意吃點。”說後坐了下來,眾人相繼入座,各取所需,唯有召良東張西望,潘金耿咽食饞相確是他無法理解的一碗飯瞬間便化為烏有。看到這景象的桌上還有另一個人,那就是女主人舒怡。她見潘金耿飯碗見底便招呼:“小潘,把碗遞過來我幫你添飯。”

潘金耿早就盼這類的話從召榮或他母親口裏說出來,他馬上順水推舟:“謝謝伯母,還是我自己來好了。”他邊說邊走近鐵鍋將飯盛滿,然後用鐵鍋鏟使勁壓了壓。

召榮:“潘兄,家裏的菜雖然比不上館子,但飯要吃飽哈。”

潘金耿:“召榮,館子裏的菜哪能同你媽做的菜比,伯母做的菜就像家母做的真入味,使我舍不得丟碗。”

舒怡:“聽召榮說你母親很賢惠、能幹隻可惜…..”

潘金耿:“可不,我老漢死得早,全靠我媽把我拉扯大,說句心裏話伯母很多地方就像家母。”說後眼眶充滿了淚。

召榮:“媽,別提人家的傷心事好不好。”他說後便擱了碗“老朋友慢慢吃,吃完飯和五弟一道到樓上來。”

餘家長子召榮同潘金耿皆在重慶一所高中讀書,但兩人的狀況就大不相同了:一個是船長的長子,相當於舊時的少爺;一個是單親家庭所謂貧困子女,可兩人卻趣味相同,重慶有句俗話叫“牛皮打夥吹,茶錢各付各。”但對他倆來說就意外了,這晚潘金耿吃完飯便牽著召良上了小角樓同召榮暢談起來。召良坐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聽他的哥哥和這個不速之客談笑風生。他倆的談話對召良來說簡直就像坐飛機雲裏霧裏的,但他覺得挺有趣,他哥哥手舞足蹈,而潘金耿卻涶沫橫飛;

召榮:“所謂天才,就是三分的天賦,七分的勤奮。”他話音剛落,便見潘金耿抱拳:“兄弟所見略同,就拿仁兄來說學校的師生大都認為是天才,仁兄的畫沒說的,字也堪稱一流,可就有人不那麼認為。”

召榮:“誰?”“還有誰,顏格斯班主任唄。”

“他說啥?”召榮哪知道這是潘金耿有意在吊他的胃口,見召榮著急樣,潘卻不溫不火。“他說你的字雖然流利但缺乏功底。”召榮聽後,“哼”了一聲:“他的字有功底,顏不顏,柳不柳的,活像三腳貓。”他的話音一落,潘金耿就憤然起來:“這個老屁眼蟲明擺著就是嫉妒麼!”他喝了口茶:“昔時廉頗妒藺相如故意用車擋他的道;龐涓妒孫臏砍了他的腳;周郎妒孔明屢屢設謀加害,這些典故都是上了書的。”

召榮聽到此點頭稱道:“老友精通曆史,典故背得滾瓜爛熟,我真自愧不如矣!”

潘金耿稍作思索:“良禽擇木而棲,賢士擇主而從;我覺得仁兄是一個胸懷大誌前途無量的人。”召榮聽了急從衣包裏掏煙遞了一根給潘金耿:“把煙點起,你我慢慢吹。”說完劃了根火柴將潘金耿的煙點燃,隨後端杯呷了口茶:“潘兄的話真羞煞人矣,我餘召榮算個球呀,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不過我這個人也有個優點就是愛交朋結友。”“你說的太對了,同學好些都說你重義輕財,就像‘水滸’裏的及時雨宋江。”潘奉承道。召榮笑了笑:“我哪能同宋公明比,助人為樂是應該的。”說後端茶猛呷了一口:“老友今後若有什麼困難我定盡薄力。”

潘金耿眼睛一亮:“說到困難哈當然有點,不過我會盡量克服的。”

召榮當然能品出話的內涵:“你我兄弟用不著客套盡管說出來,看我能不能為你分憂。”

潘金耿躊躇片刻:“其實也沒啥,仁兄能否借點錢我買油鹽柴米?”

召榮不加思索即從身上摸出一張十元麵鈔:“這是我家老頭子過年給的壓歲錢,你先拿去應急。”

潘金耿驀然跪地叩頭:“仁兄恩重如山,我潘金耿今生今世若不能報答,來世變牛變馬還情。”

召榮:“老朋友,你的心意我領了,時候不早了你和五弟先睡吧。”他邊說邊把潘金耿扶了起來。

“你也要早點睡哈。”潘金耿邊說邊用手揩眼角的淚。

召良目睹這幕,幼小的心震憾了,十元錢便有如此的威力,讓一個人跟另一個人下跪,而且淚流滿麵,而這個下跪的人是他打心眼裏佩服的人,乃致上床後他仍在想這個問題,然而潘金耿的足臭使他不時不捂住鼻子;打鼾聲更使他輾轉難眠,他是啥時候睡著的,他不曉得,可當他醒來時天已大亮,而且人去樓空。他俯首下望見下樓的木梯已被抽掉…….原來‘樓梯方案’是召良的大哥與他媽共同策劃的,目的是要斷絕他與外麵那些“沒教養好的”“野娃兒”混的念頭,可是四五歲的召良豈懂哥哥,媽媽的良苦用心呢?他情急生智爬上凳子將角樓裏曬衣服的竹竿取下送下樓然後順杆滑下。

餘召良遛出餘家院同鄰居的小孩,冼萬明、李彬彬等玩“鬥雞”的遊戲。驀然冼萬明(小豆子)捂著耳朵跑來氣喘籲籲:“召良,快跑!”

召良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回事?”

冼萬明:“彎彎把我們拿剃頭刀砍甘蔗的事告訴了他老漢…..”他話還未說完,李剃頭追上抓住召良用手使勁擰他的耳朵。

召良喊:“李剃頭,你發瘋了嗩。”

李剃頭:“看你龜兒今後還偷不偷我的剃頭刀子。”召良倔強的用手掐李剃頭揪耳朵的手:“你不要臉,刀兒是彎彎給我的。”

李剃頭:“他給你可沒叫你去砍甘蔗噻,走,到你媽那裏講理去。”

召良:“去就去,你憑什麼揪我耳朵?”他話音剛落他母親舒怡趕到,拿出一元錢給李剃頭:“李師傅,娃兒小不懂事,這一元錢你拿去買把刀。”隨即嗬斥召良:“你太淘氣了,還不給我滾回去!”

李剃頭接過錢尷尬地:“餘太太,左鄰右舍的那怎麼好呢,其實小五這娃兒特招人喜歡的。”

召良被舒怡擰回家,母子倆走進堂屋,舒怡看著牆上的鍾對召良說:“你大哥馬上要回來了,還不趕快上樓去。”

召良剛走兩步轉身對他媽:“我出去玩的事千萬別給大哥說。”他走到樓梯前又回轉身提醒他媽:“我上樓後求你把梯子放回原地哈。”

舒怡望著召良上樓梯搖了搖頭:“你太頑皮了,我真拿你沒辦法。”就在這時召榮走進堂屋迫不及待:“媽,五弟呢?”

舒怡若無其事:“啥事把你急成這樣?”

召榮:“聽小豆子(冼萬明)說剛才五弟被李剃頭打了。”

舒怡:“小娃兒的話哪能信,他一直在樓上畫畫咧。”召榮聽後喃喃自語:“真怪事。”他邊嘰咕邊搭竹梯。

召榮爬上角樓見召良正專心致誌的畫畫,他總覺得不放心:“李剃頭欺負你了嗎?”

召良放下手中的鉛筆望著召榮,支吾:“沒…有。”

忽然召榮看見了召良緋紅的右耳:“還沒有,耳朵都揪紫了。”召良聽召榮這麼一說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召榮安慰召良:“好弟弟別哭了,告訴我那狗日的為啥揪你?”召良用小手揩眼淚:“他說我偷他的剃頭刀兒,我沒有,那刀是彎彎給我的。”

召榮:“彎彎是哪個?”

召良:“就是剃頭匠的女兒。”

召榮不聽則罷,聽後怒火驟升:“五弟,我們找他說理去!”舒怡見狀攔住召榮:“你少給我惹事生非的。

召榮:“媽您不是常說的嘛,人善遭人欺,馬善遭人騎,李剃頭匠這種人欺軟怕硬,這事若不給他點教訓他今後還會這樣幹。”這時站一旁的女傭田媽也開口了:“餘太太,那姓李的也太不像話了,平時老爺每次出船回來給他家帶這帶那什麼也不收錢,他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噻,你讓大少爺去說說也好。”“你去給他講理別惹事哈。”舒怡心裏還是不安。一會兒功夫,召榮牽著召良便站在《李記理發店》廳前。召榮見李剃頭坐在屋裏的輪椅上便喊道:“李師傅,請你出來一下好嗎?”

李剃頭:“餘大少爺,我沒有閑工夫與你囉嗦。”

召榮:“我是來同你講理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李剃頭聽後立即在布袋裏抓了一把剪刀衝出來:“老子就喜歡吃罰酒,難道我還怕你這個毛頭小子不成。”

召榮:“姓李的,你一個大人欺負一個才四歲的娃兒好沒有道理。”李剃頭不覺得理虧反唇道:“誰叫他手腳不幹淨。”召榮聽這話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日你娘,我看你渾身上下才不幹淨!”

李剃頭也不示弱:“小雜種,我操你祖宗八代!”驀地“啪!啪!”兩聲,召榮搧了李剃頭兩耳光,李剃頭怒不可遏,立即揮剪朝召榮身上戳來。召榮東躲西閃趁隙抓住李剃頭手腕奪過剪隨即一掃腿將其絆倒在地,李剃頭想翻身,說時遲那時快,召榮早已猛撲上去用雙手猛卡其頸…可就在這是舒怡同田媽已經趕到,她倆把召榮拉了回去。鑑於召良頑皮的性格,舒怡便征得召榮的同意送他到一家私人辦的學校讀書。召良聽說後高興得一夜都不能入睡,第二天上午他和他媽找到了這所私立小學,出來接待他們的老師叫薑棣五十來歲,身材偏瘦,一米六七的個子,戴一副深度眼鏡,長臉。闊嘴邊有幾根山羊胡子,給人一個‘煮不粑,煨不熟’的感覺。召良一見此人便想笑,可他媽對薑棣卻十分恭敬:“薑老師,我娃兒雖未到讀書年齡但挺頑皮,拜托您老嚴加管教。”薑棣捋了捋山羊胡,看了看召良:“你盡管放心,凡是我教出來的學生沒有一個不規矩的。”

舒怡:“那太好了,薑老師今天我們就先回去了,明天來。”隨即對召良:“快給老師行個禮。”

召良點頭:“老師再見!”

薑棣:“真是一個聰明的娃兒,別忘了明天早上八點前到校。”

第二天還不到八點,召良就被他媽媽送到了那所叫“孝義”的學校。學校隻有兩個班,大班和小班,凡夠學齡的娃兒就讀大班,不管你七歲還是十三歲,反之就讀小班,召良無疑分在小班,教室隻有二十平方米,卻有十來張課桌,召良同二十來個學生就坐在這間教室裏了。

上午八點正,薑棣端著一蓋碗茶走進了教室,他把茶碗擱在講台上幹咳了兩聲:“同學們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我要給你們說的話很多,但第一要講的是禮貌。”稍停“你們都是乖娃兒是祖國的花朵,你們要相互友愛,大的便是哥哥姐姐,小的便是弟弟妹妹,早上到校見著老師要說‘老師您早’放學的時候要說‘再見’;回家見著家裏人要問好。”召良開始還專心聽著,不一會便東望望,西看看。就在這時一隻甲蟲飛到他的小桌子上,他捉住甲蟲把它放進前排冼萬明的脖子裏。冼萬明忽地:“哎喲!”一聲,全班同學麵麵相覷。冼萬明的這一叫也把講台上的薑棣驚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他板著那張長臉厲聲道:“冼萬明,你站到前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