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眼花掉了,他的公子帶著一個眉目瀟灑的陌生男子回來,該男子,名為青絲,很柔媚的名字,而當劉懷得知,此名叫青絲的男子,不過是個伶倌的時候,劉懷驚異不已,段雲容並非糊塗之人,又怎會處處留情,惹得一身腥?
隻不過,劉懷雖然不願意相信,可眼下,住在幽水北郡的那兩人,一人身份尊貴,另一個容顏絕色;
可憐小姐癡等多年,換來的,終究也不過是一場空。
段雲容確實為女人,雖然,這幾十年來,劉懷都幾乎忘了,記憶中,他也隻能在腦海中,浮現出那一襲紫衣,眉目間,是翩翩的豐韻,那是段雲容,而非段雲錦。
段雲容的美,超脫了性別的束縛,就如小姐,即使她深知她心心念念的人,是個女子,也從來不後悔,反而甘之如飴,再如無惜公子與那位青絲公子,哪怕根本不清楚段雲容為女人,也絲毫不在意。
不可否認,段雲容做假男人做的,要比他自己這個真太監,強得太多了。
劉懷感歎一聲,大理段氏,真是多災多難,段家子孫,盡數流落民間,長公主段雲梨下落不明,二皇子段雲辭不幸墜崖生死未卜,四皇子段雲霄身患瘋疾下落不明,六皇子段雲祈自深宮政變後,也一直下落不明。
如今,隻剩下三個皇室血脈,三公主段雲錦、五公主段雲心以及七公主段雲若。
窗外,風呼嘯而過,今夜的風,尤其的大。
自雲廊的盡頭,漸漸走出一道纖細的人影來,長發披散,翻飛在夜色中,衣袍錦繡,走過雲廊的憑欄,如蝶影一般,飄忽迷離。
那人步履輕盈,推開聆心閣的門,尾指上的一枚指環映著月光,閃爍出森冷的寒光。
躺在床上的段雲心覺察到有人坐在她的床邊上,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借著映進屋子裏,那清冷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一個女人坐在她的床邊上,頓時睜大眼睛……
膽怯地喝了一聲,“誰?!”
“是我,五妹。”黑暗中,那人開口了,聲音低啞,中性的聲音,讓人聽不出男女。
段雲心這才聽出來,那聲音是……段雲容?!
“啊……”她小小地驚詫一聲,床邊坐著的,分明是一個女人打扮的人,怎麼會……“雲……雲容?”
段雲容緩緩站起身來,這下,段雲心可算勉強看得清晰了,段雲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女裝,衣飾簡潔,上有紫蘭花圖樣點綴,頗顯素雅,長發零散在胸前背部,一點淡妝,僅勾勒出黛眉與眼睫輪廓,隻有那英氣的眉目,才可看出昔日“皎容公子”的風華。
那張雌雄莫辯的容顏,從未讓人懷疑過,她是個真正的女人,而此刻,穿上女裝,施點淡妝的段雲容,除了那雙英眉外,絲毫沒有一點男子的特征。
“你……你……”段雲心覺得自己無法言語,自從宮變後,從未再碰過女裝的段雲容,居然再一次拾起了這身衣裳,這樣的夜中出現,這樣的姿容出現,就如一隻穿梭在夜色中的優雅的蝶。
“雲心,在過幾日,我便要走了,這一去,不知何種結局,有些話,我想我該對你說清楚。”段雲容的聲音淡然,一如往常般慢斯條理,接著,不等段雲心回答,她又道:“你瞧瞧我的樣子,你心心念念掛著的人,在意著的人,可真是現在的我?還是你幻想中的那個溫柔儒雅的皎容公子?”
段雲心閉上眼睛,努力抑製住眼中即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她等了半年,每一次,都是欣喜中夾雜著落寞,然而,這一次,等待她的,卻是如此殘忍的話語,她要的,其實,也不過是個溫暖的懷抱。
可是,段雲容,給不了她。
“其實,我都知道的,打小愛慕雲霄的你,因為我與他有著相同的容顏,而移情至他的姐姐——我,更因為,我所擁有的模糊性別的性情,身為女子,自然比男子性情溫柔,情感纖細,可以理解你,懂得你所想,所做,而此,深深走入一個誤區,那便是,你以為的……愛。” 說著,段雲容突然起身,就這樣,在段雲心的麵前,一把扯下女裝,淡紫色的紗衣被她向後拋去,而段雲容裏麵穿著的,卻仍舊是那一身男裝——素紫長衫,錦帶輕纏;輕挽起兩鬢散開的發絲,拔下頭上的銀簪,段雲容輕輕一別,便束好了一個鬆散的髻,瞬間,又恢複了男子的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