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你們不會想辦法支開呀?”燕七探頭向前看了看,隻見兩個老人還在專心致誌地忙著手裏的活計。於是道:“我現在過去把他們引開,你們倆抓準時機趕車出門。然後到穀外的路口等我,我見完我娘便找你們去。”他說罷,突然將洪三的頭按了下來,抬腿便踩上了他的肩,又從原來的上位置翻了出去。
當他再次來到大門之外時,步伐已變得十分隨便了。不僅如此,他還故意去碰響了門環上的鈴鐺,並用力推開大門,而後大步流星向聾翁和啞婆走去。
燕七的腳步聲立刻驚動了啞婆。她梳理了一下前額的白發,抬頭笑了。
“少爺回來了!”出聲打招呼卻是她對麵的聾翁。
聾翁是天聾,啞婆也是天啞。從燕七曉事的時候開始,他們兩人就住在燕七的家裏。父母曾告訴過燕七:這二人成親的時候都已經年過半百,是以膝下並無子女。據說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溝通上的不便,兩人還總是吵吵鬧鬧,磕磕絆絆。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的配合逐漸默契。現在他們對彼此的了解幾乎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即使是一個飄浮的眼神,他們也知道彼此想要幹什麼,該怎麼做。
燕七看著二位老人,點了點頭。又幫著啞婆提了提稍遠的水桶。
聾翁趕緊道:“少爺快進去歇著吧,不用管我們的。夫人此刻在後麵的小竹屋。”
燕七道:“我知道了。”他一邊說一邊順著走廊的石階向木樓的後麵走。一不留神,忽然“啊呀”一聲驚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他歪牙咧嘴,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少爺!摔到哪裏沒有?”聾翁和啞婆急忙丟下手裏的活計。可等到這二位年過七旬的老人深一腳淺一腳繞著彎過去,燕七又神奇般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笑著走了。
燕七來到後坡上小竹屋的時候,母親燕氏剛好取下頭上的防蜂罩。這燕氏實在是一位賢淑端莊的美麗女人。雖然粗布簡褂,素麵朝天,卻還是難以掩飾其優雅迷人的絕代風韻。燕七曾不止一次地告訴他爹和他娘,若是日後娶老婆,他定要娶個像他娘這般美麗的女人。
“你慢著點!走路要是有風,蜜蜂會追著蟄你的!”見到兒子回來,燕氏似乎並不很開心:“你不在書齋裏好好讀書,大白天跑回家來做什麼?”
“娘!今天是我們學堂的休息日。好多天沒見到娘,都想死我了!”
燕氏狠狠瞪了燕七一眼,沒好氣地嗔道:“又在瞎說!天下有那個書院學堂會隔三岔五的就放假休息?你回來是不是又想偷我的花?”
燕七立刻狡辯道:“我怎麼會是回來偷花呢?算了,娘既然不想看到我,我還是回書齋好了。不過,我事先申明:想讓我考狀元你一定沒指望了,我頂多拿個探花回來。”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語中同樣帶斥:“臭小子!你以為探花是你娘種在園子裏的?說拿就拿了?”
燕七扭過頭,笑著招呼道:“爹!你回來了!”
燕青山今年已五十有二。淺須美髯,清矍俊鑠。一身藍衣錦帶,青靴白襪,倒顯出了幾分行家商人的儒氣。因為身體狀態良好,因此看起來遠不像已年過半百的人。他一進門就怒目瞪著燕七:“你怎麼又回來了?我可聽說你的功課沒什麼進展,下半年升入上舍的名單裏隻怕又沒有你的名字。照這樣下去,你是不是等到胡子花白的時候也升不到上舍去讀書?”
燕七辯解道:“爹,這也沒什麼嘛!大宋有那麼多學子,我要是不把功課學得更紮實些,怎麼能金榜題名,中取三甲探花呢?”
“你還在說探花!”燕青山一把揪住了燕七的耳朵:“就你那點學問,探底還差不多!”
燕七一邊叫著疼,一邊掙脫開燕青山的手。
燕青山又道:“你說你不是回來偷花。可我怎麼看見你的同學洪三和陳四又拖了一大車花出去?”
燕七見母親正向自己看來,於是眼睛一眨,故作詫異地道:“什麼?這兩個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一再告訴他們,園子裏的花是娘辛辛苦苦才種出來的。要是采光了花,我們家的蜜蜂還怎麼采蜜呀。不行,我得去把他們揪回來好好修理一頓。”他說罷,便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