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璣心中狂跳,麵頰緋紅,她張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隻好慌亂地微微點頭,但並不抽回被薛縉握住的手。
大鄢禮法森嚴,女子與陌生男子說幾句話尚會受到非議,更何況是被男子握住手?雖然父兄對那些禮教嗤之以鼻,但璿璣也萬萬不會隨意讓男子握著手!此時她被薛縉握住了手而不發怒掙脫,那自是早已芳心暗許了。
薛縉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裏,明白自己並非一廂情願,心中狂喜,禁不住想要高高地跳起來,大聲吼上幾聲,讓所有人都知道叢家姑娘也鍾情於自己。但他又怕招璿璣反感,隻得苦苦壓抑,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使勁將璿璣抱入了懷中,緊緊地圈住她,隻覺眼眶一熱,似想落下淚裏。
他緊緊抱住璿璣,在她耳邊低語:“你知道嗎?從去年秋天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再也忘不了你!再也忘不了你……可你是公府小姐、名門閨秀,而我不過是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身份有雲泥之別,我的那些念頭簡直是癡心妄想!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總在想,若我能娶你為妻,那怕讓我死後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我也甘願!我這樣日日想你,乞求上蒼給我一個機會,起碼讓我多見見你,多留下一些回憶!嗬嗬,不知是否老天聽到了我的乞求,那天在集市上,居然碰到了那個拐子,讓我有了一個認識你的機會——那時候我真想跳起來,告訴全墉州城的人我有多高興!你可知我那天用了多大的力氣才管住自己,沒做出一些失禮的事?”
璿璣有些驚訝,問道:“原來捉拐子那天不是你第一次見我呀?”
薛縉點頭道:“對!你還記得去年冬天你第一次到我家中賞梅時我說的一句話嗎?我說我原本沒打算在墉州長住,可後來見到了一個人,便再也不舍得走了——叢姑娘,那個人就是你!”
“那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時候?”璿璣問。
“在去年九月十七,在瑞安巷裏,那時候你正在幫周寡婦教訓她那個好賭又不孝的兒子。我站在那裏,看著你那張明媚的麵龐、帶點怒氣又帶點譏誚的表情,我的心就再也不是我自己的了……”他溫柔地說著,目光瀅然,似乎泛著泉光水氣。
微笑著、輕輕地歎一口氣,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垂在頰邊的一綹長發,輕問:“叢姑娘,我能伴你一生、永不分離嗎?”
盡管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刻,也早已設想過這一刻的種種,然而當薛縉真的開口求她終身時,璿璣仍感到一陣昏眩——半是幸福、半是惶恐。
在這幾個月中,薛縉時常送璿璣些稀奇又精巧的小玩意,還隔三岔五地約她相會。對薛縉的才華、見識、談吐、氣度,璿璣漸感心折,再加上薛縉待她溫柔有加、無微不至,一雙溢滿深情的眼睛總在她不注意時癡癡地看著她,一來二去,璿璣的一顆心早已被情絲層層纏繞,不複往日的澄徹明淨。一方麵她盼著能嫁給薛縉,成全這一段深情;一方麵又怕薛縉太過深情,深情得會讓老天嫉妒;有時她覺得薛縉眼中的深情不容忽視,有時又怕自己終究年輕識淺,錯把馮京當馬涼,會錯了意……這兩三個月來,種種心思在她心中翻騰,讓她倍覺煎熬。有時候,她甚至想不顧禮法,投入薛縉的懷中好好抱抱他,讓那如夢似幻的一刻,撫平她內心深重的不安。
但此刻,薛縉終於向她表明了心跡,她的心中一陣難過,一陣歡喜,又是一陣擔憂,就像一個清貧慣了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大筆財富,反而不知所措。
她沉默良久,在薛縉的眉峰越聚越攏時,才輕輕說:“奴家並不賢德,絕非良配,恐有負公子深情……”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薛縉苦笑,長歎:“你這是謙虛呢,還是在拒絕我?哎,隻要是與姑娘有關的事,我總是患得患失,弄得腦子裏全剩些豆腐渣……姑娘是個爽快人,能否可憐可憐我,明示一下?”
璿璣定一定神,抬起頭了看著薛縉,輕道:“請薛公子再給我一點時間,再讓我想一想。”
薛縉看著她,又是一聲大歎:“姑娘但有所命,在下又怎會不從——隻是,姑娘的閨名叫什麼,可能告訴我麼?”
璿璣微覺羞澀,輕道:“我叫……璿璣……”
薛縉右眉微挑,道:“璿璣?好名字!令兄叫北鬥,你叫璿璣,俱不是凡人!”說得璿璣笑起來。
薛縉定定地看她半晌,方輕輕一笑,柔聲說:“璿璣,以後沒人時,我也隻叫你璿璣,好不好?”
璿璣點頭。
薛縉又說:“我表字曼卿,以後你也別再叫我薛公子了,叫我曼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