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的維克多·塔斯克(Victor Tausk)博士曾經將他對某一女精神分裂症患者初期階段所觀察到的一些結果供我自由使用。這些材料最有價值的地方是,它們表明了患者極力想解釋清楚她所講的話。我想借用他的兩個例子來闡析我即將提出的觀點,並且我深信,所有觀察者都可以輕鬆地獲得大量的類似材料。

塔斯克曾受理過這樣一個病人,這位姑娘是在同其戀人爭吵後被帶到診所的,她訴說道:她的眼睛不對勁,眼睛被扭歪了。為了解釋這句話,她繼而用一種連貫而清晰的語言來譴責其戀人:她根本不了解他,他每次看上去都不一樣,他是個偽君子,他是一個騙子,他扭歪了她的眼睛。現在她的眼睛被扭歪了,不再是她的眼睛,她隻能用另一雙眼睛來看世界。”

患者對她開始時那句令人費解的話的解釋說明,很值得進行一下分析,因為它們是用一種更易於理解的形式表達了與開始時那句話相同的內容。與此同時,它們又展示出了精神分裂症患者字詞結構的含義和起源。對這一病例,我與塔斯克的意見一致,即這一病例中值得注意的一點在於:她是用身體的某一器官(眼睛)來僭取(arrogate)或代替其思考的全部內容。在這裏,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談吐展示出一種疑病特征:它變成了一種“器官語言”(organspeech)。

這一患者所做的第二個陳述是:她站在教堂中,突然,她感到一陣痙攣,她不得不換一個位置,似乎有人將其推到了這一位置,似乎她是被迫站在某特定的位置上。

接下來又是一番解釋,又重新開始了一輪對其戀人的非難:他很粗俗,盡管她生性文雅,現在也讓他給帶俗氣了。他使她認為他高貴優越,從而促使她向他看齊。現在她變得像他了,因為她認為,如果像他,她就會變得更好一些。他給人一種地位優越的虛假印象,現在她變得完全像他(通過認同),他已使她處於一個虛假的位置。

塔斯克指出,改變她的位置的這一身體動作,代表或指出了把她推向一個虛假的位置和她與其戀人的認同。我提醒人們要更加注意這樣一個事實:其思想內容對身體的神經支配(或者說對它的感覺)控製了整個思維鏈條。更進一步,第一個例子中那位女癔症患者或許真表現為眼睛的劇烈震顫,第二個例子則表現為痙攣,以取代這樣做的衝動或者感受。但不管是哪一個例子,都沒有伴隨有意識的思維,即使過後,她也無法表達這樣的想法。

這兩種觀察結果的討論證實了我們所說的疑病語言或“器官—語言”,然而,對我們來說似乎更重要的是,它們也點明其他一些事情:關於這些事情我們有舉不勝舉的例子(比如在布洛伊勒的專題研究報告中所收集的病例),它們似乎可以歸納為一種確定的公式。精神分裂症式的言語可歸屬於從夢的思維中提取夢念這一類似的過程,這一過程我們稱之為原發心理過程。它們經曆了凝縮,然後通過移置方式,將它們的貫注完全地加以轉換。這種過程有時會走得很遠,這樣便可以用一個單一的詞,假如它特別適用表達其無數的聯係的話,來再現一個整個的思維過程。布洛伊爾、榮格和他們的學生們所做的工作,以豐富的材料,富有成效地證實了這一斷言。

在我們利用類似上述的印象來得出一些結論之前,讓我們先來更進一步考慮一下在精神分裂症中替代形成與在癔症和強迫性神經症的替代形成之間的區別——這是一種微妙的區別卻能產生奇特的印象。我目前正在觀察一個患者,因其臉部皮膚已經得病,而聲稱對生活中的一切都不再感興趣了。他講他生有黑頭粉刺,且臉上有很多深坑,這誰都能一眼看出。經分析顯示,他是將自己的閹割情結轉到了皮膚上。一開始,他在對付這些黑頭粉刺時並不知懊悔,甚至每當把它們擠出來時,還感到極度快活和舒適。因為像他所說,每當他這樣做時,一些東西會噴射而出。後來他注意到,每擠掉一個黑頭粉刺就會在臉上留下一個深坑,為此而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甚感懊悔,感到“經常用手無聊地擠弄”,已經將自己的皮膚搞壞了。很顯然,對他而言,將黑頭粉刺的內物擠出來,無疑是手淫的替代品。由其錯誤舉動所產生的坑或孔洞則象征著女性生殖器。由其手淫而引起了閹割威脅的真正形成(或者在幻覺中這種威脅的扮演)。這種替代形成,盡管帶有疑病的特征,但與轉換性癔症有極相似的地方。但我們關於這一點似乎感到有一些差別,因為癔症不該有像這樣一類的替代形成,即使在我們能指出它們問存在的差別之前也是如此。像皮膚上的小坑這樣一個小小的孔洞,在癔症患者身上,是很難被視為陰道的象征的,隻有那周圍裹起來的孔洞這樣可展開想象的物體才可令患者視為陰道。另外,我們還可想到,由於臉上的小坑數目太多,這也無形中阻止了患者用它們來替代女性生殖器。同樣的情況也適用於塔斯克幾年前向維也納精神分析學會所提供的另一個年輕患者的病情報告。這位患者的許多行為表現表明他患有強迫性神經症,他往往一連幾個小時不停地忙著洗或者穿衣服。然而,引起人們注意的是,他能夠不受什麼抵抗就可講出自己的禁忌。比如說在穿長襪時,他會為這樣的觀念所困擾:必須將襪子的針腳拉開,顯出一個孔洞來,因為在他看來所有的洞都是女性生殖器孔洞的象征。所以,我們便無法將這一患者歸於強迫性神經症之列。瑞特爾(Reitler)也遇到過一個類似的患者:他也總花很多時間來穿襪子。這個患者在克服抵抗後,做出這樣的解釋,他的腳象征著陽物,穿上襪子的動作則意味著手淫活動。他之所以忙於將襪子穿上又脫下,部分是想再現手淫活動,部分是為了破壞這種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