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死了，會不會真的從人變成陰界鬼魂？
不知道。
戚相下意識地往前一伸腳，然後飛快地縮了回來。
懸崖下麵是空的。
但是。
他閉上眼，重新試了一下。
——他踩到了地麵上。
沒錯，沒錯，這裏的一切，都是基於“視野”的不同！
如果閉上眼，他就根本不可能往前走。
但是這樣，這片懸崖......能夠跳下去嗎？
已經無路可退了。
恍惚間，戚相想到。若說三生三世，不知朱蘿的前後事是否能知道？
就在一刹那間，他在雲海之上，看見了一個飄渺的身影。
“戚相——”
是朱蘿！！
戚相再也忍不住。他不能再待在這個地方！他狠狠一咬牙，縱身一躍，一下子跳入深淵之中——
朱蘿也掉了下來。
疾風之中，失重的感覺意外的並不難受，反而如同飛翔一般。他看見那個呼喚他的身影，那是一片霧，卻又恍恍惚惚的人形。
“戚相......”
......真的是朱蘿？！
“朱——”
他沒有機會問了。
那個身影，徹底化作煙霧。
消失了。
這是......什麼？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戚相最後還記得的，隻是心中的一個執念。
一定要回去......
滴答。
滴答。
又是這個聲音。
縹緲的意識中，一陣冰冷的氣息緩緩在周身散開。
他感到手腳僵硬，漸漸的連感官都麻木了。意識不斷飄蕩，往事如雲霧般散去。虛空之中，什麼也沒有。
忽然，他看見一個陌生的身影，是個男子。他回頭，靜靜地望向戚相，與戚相幾乎一模一樣。
父親？！
戚相一顫，那身影竟然消失了！
戚相連忙想去追趕，卻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剛一回頭，竟又看到了母親的身影。
娘！他想要這樣呼喚，卻發現自己發出不聲音。
身體由不能動彈漸漸變得舒緩。他想走過去，忽然感受到一陣鑽心的疼痛。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發出尖銳的叫囂。痛！
戚相痛得在地上打起滾來。他根本無法抑製自己的動作，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好痛！
更重要的是，他無法痛昏過去！他隻想一死了之！
不行，不能死，如果死了，就全都白費了！
戚相狠狠地咬住牙，習慣性地又右手死死掐住左臂。
咦？
戚相愣了愣。
周圍似乎變得平靜了些。
戚相腦中無比混亂，仿佛無數迷蒙的景象纏繞在身邊。剛才的夢境緩緩回到腦海中。那時......娘親跳崖，朱蘿也......不見了？
然而，被掐住的左臂中，似乎有溫熱的液體在流動。
戚相有些怔然地看向自己的左臂。莫非，這手，能夠抑製幻象？
“呃啊！！！”
一聲淒厲的叫喊劃破黑暗——戚相的左臂竟憑空斷裂！那疼痛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戚相重重跌到地上，麵如死灰。
不，不。
他不能求饒。
他不能死。
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出現，又離去。戚相已經意識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萬物消弭於無形。這難道會是他的未來嗎？
突然，他耳邊傳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要專心。”
朱蘿！
不，這個聲音比朱蘿要更尖細，但的確是朱蘿的語氣！戚相死死咬住牙，這隻是幻覺，隻是那個幻境的鬼為了考驗他的幻覺！他絕不會屈服，也絕不會遇到這些，更絕不能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代替了痛號。戚相在笑，他可以一直笑下去。十五年了，他一直是笑著的！
天地昏昧。
“汝，為何而笑。”
忽然，耳畔響起一個如洪鍾一般的聲音。那聲音震得他模糊了意識。他甚至無法分辨，這與之前的是不是同一個鬼。
“我隻會笑，我當然要笑，難道你們還不許嗎？！哈哈哈哈！”他狂笑著，就連身上的疼痛也好像消失不見。
時間在黑暗中消逝。
一幕幕過去的畫麵閃過眼前，卻絲毫不能動搖到戚相的笑聲。這一刻，盡管他是痛苦的，但他卻是自由的！
戚相不自覺地虛扶著並不存在的左臂。
見親亡，見友亡，己之哀苦存亡。人活著，不過也就是這些痛苦，不是嗎？！
生意？如果那不是生的意誌，而是活著的意義，那麼此刻，他沒有！
他活著，對於所有人來說，什麼都不是。而唯一兩個需要他的人——朱蘿和娘親，此刻也再也不存在於世上！既然如此，他還何必求生？！
不。
即便對他人而言沒有意義，但他自己卻必須活。
因為他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誰又說，活著隻是為了他人眼中的意義呢？
哪怕終日不學無術，一事無成，他也依然是在為了自己而活！而回去，保護娘親、為朱蘿完成承諾，那也不過是因為，這都是他想要的！
他已退無可退。
“嗬嗬。罷了，汝且歸去吧。”
......
那個聲音，似乎還帶著一絲意猶未盡。
什麼？
戚相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突然一陣猛烈的撞擊，他的意識被一陣難以抵擋的巨大洪流衝得幾乎破碎，頭痛欲裂。
“呃啊——！！！”
在戚相昏過去的前一刻，他看見巨門的門縫對麵，有一雙碧綠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