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待杜鵑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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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發表於1923年3月29日的《時事新報學燈》,之後被收入徐誌摩自費出版的詩集《誌摩的詩》。在這一年,已與原配妻子離婚的徐誌摩由英倫歸國,渴望追隨自己魂牽夢縈的戀人,而戀人卻已與他人訂婚。從這首純美的情詩中,我們不難感受到詩人無望等待的煎熬與感傷。
看一回凝靜的橋影,
數一數螺鈿的波紋,
我倚暖了石欄的青苔,
青苔涼透了我的心坎;
月兒,你休學新娘羞,
把錦被掩蓋你光豔首,
你昨宵也在此勾留,
可聽她允許今夜來否?
聽遠村寺塔的鍾聲,
像夢裏的輕濤吐複收,
省心海念潮的漲歇,
依稀漂泊踉蹌的孤舟;
水粼粼,夜冥冥,思悠悠,
何處是我戀的多情友;
風颼颼,柳飄飄,榆錢鬥鬥,
令人長憶傷春的歌喉。
美文解讀
望穿秋水的等待是自古以來一個雋永的主題。月下等待心上人而不遇是一種多麼美麗又哀愁的情感。在這首詩中,詩人將等待中的種種細細地描摹了出來。
通過看橋影,數波紋這些細小的舉動將等待中無所事事及些許煩悶的心情描繪得十分真切自然。石欄的青苔都被“我”倚得沾染了體溫,青苔的冰涼卻沁入了“我”的心。第一節最末兩行頂針,這種前後詩行中的主語賓語調換的情況在徐氏的詩歌創作中是較為常見的。通過青苔與“我”的溫度變化,寫出了等待的漫長。然而,接觸肌膚的青苔如何能涼透了心,是想見卻見不到的失落讓“我”的心坎失去了溫度。一輪月在等待中相隨陪伴,“我”擔心雲遮月後的冷寂,更觸景傷情,感傷等候的無果。無盡的等候中,“我”仍殘存著一些期待,問月兒可知她今夜會不會來。遠鍾如海濤的聲響喚起了“我”對自身漂泊孤寂的悵惋,情緒愈發地低落感傷。最後一節詩中,以物起興,情感隨物婉轉,進一步抒發了“待杜鵑不來”的傷懷。
詩中一幕幕情與景的交融將等待時種種情感思緒描摹得如此細致入微,婉轉悠長,訴盡了等待的苦悶,訴出了無限的衷腸。
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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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詩為1925年徐誌摩離京抵達上海時所作。當時陸小曼也在上海。原是寫在《誌摩日記》1925年9月13日的《愛眉小劄》裏。詩前麵寫著:“西湖上見得著我的眉(徐誌摩對陸小曼的愛稱)嗎?我本站在一個光亮的地位,你拿一個黑影子丟上我身來,我沒法擺脫……”這首詩發表於當年12月10日的《晨報副刊》,後被收入《翡冷翠的一夜》。
今晚天上有半輪的下弦月;
我想攜著她的手,
往明月多處走——
一樣是清光,我說,圓滿或殘缺。
園裏有一樹開剩的玉蘭花;
她有的是愛花癖,
我愛看她的憐惜——
一樣是芬芳,她說,滿花與殘花。
濃陰裏有一隻過時的夜鶯;
她受了秋涼,
不如從前瀏亮——
快死了,她說,但我不悔我的癡情!
但這鶯,這一樹花,這半輪月——
我獨自沉吟,
對著我的身影——
她在那裏,啊,為什麼傷悲,凋謝,殘缺?
美文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