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唐突佳人(3 / 3)

沈迦藍也不說話,徑自一針一針地紮下去,足三裏、太衝穴、照海穴……此四穴分別位於小腿內、外側,以及腳背、內髁處,是人體皮肉較為不敏感的地方,他針法精到,用的又是極細極銳的針,隻消稍微注意些技巧,也足以令她感覺上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然而他偏偏不去注意,雙腿雙腳,四穴八針,針針凶狠野蠻,簡直當她是牛皮來紮了!

萬俟菀亦知道他是成心,說不委屈是假,隻是她強脾氣發作起來委實比牛還擰,哪怕心裏再酸楚憤懣,嘴裏也決不會再吭一聲。

這時,他忽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唇邊扯出一個分外邪氣的笑,慢吞吞道:“就剩下,最後一穴了。”

不錯,最後一穴——最要命、最隱秘、最敏感的——關元穴。

此穴位於下腹,就算他不脫她的褻衣,至少也得撩起衣擺,再把褲子拉到髖骨,露出那片肌膚才行。

萬俟菀的心頓時沉入穀底。

此刻她已知道天下沒什麼事情是這男人幹不出來的,如果說這世上隻有一個人敢把她剝光,那個人無疑就是他。

她終於忍不住了。

——天下絕沒有哪個女孩子在這時候還能忍住。

她張開嘴巴,本能地想說點什麼,可嘴唇蠕動半天,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根本就不知該說什麼。

——“求求你,別脫我的衣服!”

——“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死給你看!”

這種話,你就是打死她,她也說不出口。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不說這些,她還能說什麼?

沈迦藍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臉上精彩絕倫的表情,眼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漸漸退卻,又有什麼東西迅速填上,突然側身麵對著她坐下,聲音已變得柔和許多,“這一針,我輕些。”

話音未落,右手已伸出,直探她的下腹。

他的手心,熱度驚人,覆在她的下腹,卻像是燙傷了她的整個靈魂。

身上明明被點了穴,動彈不得,她卻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子狠狠地震了一震,腦中刹那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隱隱一個聲音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

“沈迦藍是仆,三小姐是主,行叩拜禮並不為過,三小姐勿需介懷。”

仆?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似是想笑,又似是想哭:天底下,有他這樣的仆從麼?

不知過了多久,想象中的肌膚曝露在外的涼意一直不曾襲來,腹部的感覺始終是他掌心的熾熱溫度在灼燒熨燙,徘徊逡巡,似流連,似探尋。

她不明白他想幹什麼,找穴位?連莫老先生按穴都要衣衫盡除,他隔著衣服能找得準麼?那麼,難道是……輕薄她?

這個念頭一經蹦入腦海,頓時令她漲紅了臉,心裏明知不可能,可太陽穴還是突突直跳起來,將一口銀牙咬了又鬆、鬆了又咬,終於忍無可忍地道:“你到底在幹什麼?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痛快點行不行!”

竟連江湖黑話都冒出來了。

“痛快點?”終於等到她開口說話,沈迦藍的眸底似浮起一縷輕笑,自醫箱裏取來那根奇長無比的金針,伸至她眼前晃了晃,“你確定?”

萬俟菀先是一呆,下一瞬便尖叫起來:“沈迦藍!你你你、你要敢拿這東西戳我,我跟你拚命!”

“被它戳一下,還是除衣,自己選。”

“選你個頭!反正我死也不要被……”語聲忽頓,她陡然失聲道:“你剛才說什麼?”

“你已聽見了。”

她是聽見了,隻是覺得難以置信而已——莫非他要為她隔衣進針?

“你……”她想了想,覺得此刻自己的清白大概是能保住了,便開始擔心自己的小命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針法,比莫老先生如何?”

“最少也差兩成功力。”沈迦藍淡淡道,“但有一點,他卻差我不止十成。”

“哪一點?”

“武功。”沈迦藍微微一笑,“他連一點武功也不會。”

說話間,他已將手中一尺多長的金針圈圈纏於指間,僅露出三寸針尖,突把眼皮一抬,雙眸中精光乍然一現,低叱道:“去!”

金針在燭光中劃出一道極細的光芒,倏地沒入萬俟菀的褻衣,準準紮入衣下關元穴。

金質柔軟,能隔著衣紮入皮肉已屬不易,何況還要深入穴位之中。而他顯然胸有成竹,穩坐如山,手臂灌注內力,細細的金針纏繞在他指間,緩緩轉動,寸寸而入,最終僅剩四寸左右在外,其餘全部深深埋入萬俟菀體內,若無極深的手上功夫,絕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萬俟菀大氣也不敢出,直到他鬆開手中金針,轉而去準備行灸所用的艾絨後,才輕輕吐出一口,喃喃道:“原來真正的隔衣進針是這樣的,我還以為隨便找根針隔著衣服紮進去就行了呢。”

沈迦藍乜她一眼,沒有說話。

九針已進,立刻便要行補法——針法屬瀉,灸法屬補,所謂行補法,即是以艾絨溫灸各穴針柄,使熱力深達穴下……他的左手始終插在兜裏,僅以右手做這些事,自然忙個不歇,哪有空說話?

卻說這針灸一道,當真神奇,那補法不過行了一刻鍾,萬俟菀腹內攻痛已減輕大半,沈迦藍又以內力替她舒經活絡,短短三刻鍾後,攻痛已然徹底消失。

沈迦藍沒有食言,甫將九針起出,便替她解了穴。

她不能動彈多時,此刻終於恢複自由,而且連要命的腹痛都消失了,渾身上下真是說不出的通泰愜意,自坐炕上跳下來,第一件事便是美美地伸個懶腰……

行針前,沈迦藍怕凍著她,特意從外間多搬了個炭盆進來,屋內溫度實在很高,加上她僅著褻衣在裏麵待的時間過久,一時間竟完全忘了這一茬,此刻懶腰這麼一伸,動作幅度過大,頓時春光乍瀉,露出腹部一片雪膚,沈迦藍陡然轉過身去,肩膀一時又僵硬了,低聲道:“穿上衣服。”

她一愕,這才意識過來,忙七手八腳地撈過衣服鞋襪,一邊穿一邊拿眼睛不停瞟他,方才經曆的那些事兒又一件件地都鑽回腦中,憤慨、委屈、酸楚,還有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緒,也一一在心裏找到自己的位置,當然,最後還是憤怒壓倒一切、占據了絕對主導的地位。

所以,穿好最後一隻鞋後,她立刻直直地朝他衝過去——

他聽見她的腳步聲,似乎歎了口氣,足跟一轉——

她已衝到他身後,高舉起手掌——

他把身子轉了過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