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記餘日洋和蔡東方、鍾靈秀兩口子一起,走到庫房門前的花壇旁,前後左右地轉悠了一會兒,就開始動手了。
蔡老師先把紅芍藥挖了出來,放到花壇外麵。他又擴了擴土垵,然後,又從挎包裏掏出一包自己配製的專用花肥,灑了進去。
老書記說:“等一下,我再去鄰居家裏,找一挑子土糞。我們多給花兒加一些底肥。”
不一會兒,老書記還真的挑來了兩筐農家肥。
蔡老師把土糞倒進垵裏,用鐵鍁摻和一會,澆進去一桶水,滲淨了,又從花壇裏麵鏟了幾鍁熟土,添加到垵子裏,這才讓靈秀小心翼翼地把紅牡丹栽了進去。他培完土,踩實了,又澆了兩桶水。
幾個人站在牡丹花旁,看著、說著,等水滲下去了,又培上一層幹土。
老書記在這個時候,講了一段邢台柏鄉老戰友講過的漢牡丹的故事:
一九三七年,日本鬼子侵占了河北柏鄉縣城,日本軍官高九中雄對這千古名花早有耳聞,已垂涎三尺,急於占為己有。這個家夥迫不及待地派人抓夫,要把漢牡丹連根挖走,運回日本,好向他那日本天皇陛下請功討賞。日軍曾先後兩次興師動眾,深掘數尺,但均告失敗,漢牡丹“寧死不彎中華腰,衷心不負國人恩”。寧死不彎的漢牡丹遭此劫難後,好幾年不開花。直到一九四九年解放,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二個春天,漢牡丹竟還在原處破土而生,連片而發,同株異花,且枝繁葉茂,含翠吐芳,重現人間。可見漢牡丹有著多麼強烈的民族氣節。
說到這,紅牡丹栽完了,蔡老師說:“我們的任務完成了,該回去了。謝謝您,老書記!”
“忙什麼啊?來了就幹活了,還沒喝口水呢。走,進屋去,喝點水,歇一會兒。”
在老書記的那間簡陋的辦公室坐下了,供銷社的小會計送來一壺開水,給沏上茶,倒了三杯,端到三個人麵前,客氣了幾句,出去了。
蔡東方一邊端著水杯喝水,一邊看著牆上的照片。他一愣,問:“老書記,您是老兵?”
“是啊,我是九十六團的,董存瑞的戰友,打過隆化,參加過抗美援朝。老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太巧了啊!我父親和靈秀的父親是老戰友,楊得誌司令員十九兵團的,也打過隆化、赴過朝鮮的。”蔡老師說。
老書記一聽老戰友,立刻激動起來:“是嗎,真是太巧了,我們都是老戰友啊!你們二位的父親,現在可好?”
“都退休了,身體都不怎麼好,在北京密雲的幹休所呢。離灤平縣不太遠啊。”
“就是啊,這才多遠啊!口裏口外的事。他們兩位比我歲數大,是我的老首長、老大哥啊。有機會,我去看看他們。”
“我倆的父親是老戰友,在一個幹休所。我倆是去幹休所看老爸時認識的。畢業時,北京留不下,我們就從地圖上找了一個離北京最近的河北省的一個縣,就都下放到灤平支持邊遠山區建設來了。好在離北京近一點,可以經常去看看老人家。本來,我學的是園林專業,老家是遼寧;她老家是山東菏澤,學的是藝術。我倆不是一個學校的同學。到了灤平,我倆就是最親近的人了,後來還成了兩口子。這也是和灤平有緣啊!今天認識了您這位父親的老戰友,更是有緣了。”
“你們兩個原來都是我老戰友的孩子啊,有出息!別走了,去我家,咱們爺幾個好好說說。”
“還去嗎?”兩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覺不好意思了呢。
鍾靈秀先開口了:“餘叔叔,您看我們還是別去了吧?我們這空手巴拉的,什麼也沒給您帶,多不合適啊!以後,我們再專程來看望您老人家,好嗎?”
“你們叫我叔叔了,還說什麼客氣話啊!走吧,我家離這不遠。我大兒子和他媳婦今天可能都在家,正好有人給咱們做飯、炒菜啊!”
還是東方這個東北大漢爽快一些:“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走吧,咱們以後有空常來看看餘叔叔就是了。”
一進家門,看到了滿院子的大樹根,蔡老師恍然大悟:“哎呀,這是餘鴻儒的家吧?餘叔叔,您是餘鴻儒的父親啊!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我聽說鴻儒和彩霞結婚了,他們真是太幸福了,最完美的一對夫妻啊!”
聽見了院子裏的說話聲,先是彩霞挑簾迎了出來:“我的天呐!這不是蔡老師和鍾老師嗎?您二位真是稀客啊!快屋裏請。鴻儒——你看誰來了!”
鴻儒也跑了出來:“哎呀,我的兩位老師來了!今天這是什麼日子啊,喜鵲叫喳喳,貴客到我家。”
“鬧了半天,你們早都認識啊!”老爺子笑嗬嗬地說。
“爸爸,您不知道吧?這位蔡老師是我的中學語文老師,還是我的根雕老師呢!鍾老師是我們宣傳隊排京劇時的藝術指導。兩位老師對我們可好了啊!”
“那就更不是外人了,快去炒菜,我們爺幾個今天好好喝幾盅!”
彩霞去準備飯菜。鍾老師說:“東方你和餘叔叔說話,我去給彩霞幫忙。”
老人家一看鴻儒和蔡老師聊起了根雕,自己插不上嘴,就說:“你們小哥倆好好研究你們的根雕,我不懂那玩意兒。我去找找我的小孫子,回來了咱們一起吃飯。”
“您去吧,我也不怎麼懂,和鴻儒一起學習學習。”
“蔡老師,您可不能客氣啊!您是我的根雕啟蒙老師啊!”
兩個人到院子裏一邊看著,一邊切磋著。蔡老師說:“咱們北方,可供選擇的根材還是很多的。古人多是南方根雕藝人和作品,現在北方也不少了。東北有柞、櫟、楊、榆、椴、樺、映山紅等硬雜木的根。華北和灤平這一帶,還有山棗、荊條、鬆樹、刺槐、椿樹、梨樹和山葡萄、山窩瓜等。這些樹根的生長因為不同的氣候、水分等條件,形成了天然的奇形怪狀,可供我們借以造型,奇和巧結合,達到天人合一的藝術效果。”
鴻儒拿著筆和本,記著蔡老師說的每一句、每一字。他接著說:“這幾年,我做根雕已經上癮了。鋸、木銼、鑿子、刻刀、扁鏟、斧頭、木錘、刨子等工具,我都置備齊了。砂紙、砂布、膠、漆、清油、石蠟,也都有。”
蔡老師指著一個半成品說:“根雕創作的根本手法,就是運用誇張、幻想和抽象等手法,去反映現實生活中某種動物或物體的造型。巧妙構思很重要。你這個構思就很好。根雕製作應該強調三雕七借和意向造型。在雕琢上,要注意三雕七磨。”
“我現在知道注意不留雕琢的痕跡了。”
蔡老師問:“你是怎麼做防裂的呢?”
“陰幹、水煮、浸泡、烘幹。殺蟲主要用六六粉,漂白粉蒸煮。”鴻儒回答。
“不錯了,因材而異。行啊,鴻儒!這才幾年,你已經成內行了。我都不如你了。”
這時候,院外,傳來了一個老太太追著一個小男孩對唱著兒歌由遠到近的聲音:
拉大鋸,扯大鋸,姥家門前唱大戲。
接姑娘,喚女婿,小外孫,也要去。
推碾子磨麵做餑餑,爹一個,娘一個。
給小外孫留一個,擱哪兒了?
擱窗台兒,叫貓叼去了。
饞貓呢?貓上樹了。
大樹呢?樹被火燒了。
火呢?火讓水澆滅了。
水呢?水讓老牛喝了。
老牛呢?老牛扒皮了。
牛皮呢?皮蒙鼓了。
大鼓呢?鼓打破了。
鼓圈呢?讓“老爺兒”曬裂了。
“老爺兒”讓雲遮了,
雲彩讓風刮散了……
“是我小兒子福祿和奶奶回來了。這都是奶奶教的,會的可多了。”鴻儒說。
蔡老師迎了上去:“大嬸,哄孫子玩去了,累了吧?”
“可不是,這小家夥,淘氣啊!一時不閑的,我都攆不上他了。怎麼在這呢,快進屋吧!”
幾個人一起進了屋。彩霞已經把桌子放到炕上,桌上擺著炸豆幹、鹹鴨蛋、豆腐皮拌粉絲和臘肘子。還燙著一壺酒。
“嗬,這麼一小會兒,彩霞就做了這麼多菜啊!真麻利啊!別做那麼多菜了,讓我們兩口子多不好意思啊!”蔡老師既是誇獎彩霞,又是在客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