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驚弦聞言一凜,在激鬥中冷靜下來。誠如鬥千金所言,要把劍視為自己的同伴與戰友,絕不應該用劍招去加以限製。自己實力在香公子之下,貿然搶攻隻會欲速則不達。當下他盡力少用劈、刺、點、掛等進擊之術,全力發揮出長劍撩、格、截、攪等要訣,不再墨守成規於各種招法,隻是謹記劍訣,憑著本能的應變抵擋香公子的攻勢,雖仍是攻少守多,卻已漸漸站穩腳跟。香公子盡管表麵上大占上風,但許驚弦以陰陽椎骨術料敵先知,守得固若金湯,直拆了近百招後,亦是難解難分之局。
酣戰中許驚弦心境澄澈,越發自信,忽假意一個踉蹌,劍法稍亂。
香公子何等精明,立刻捕捉到許驚弦左肋下現出一絲破綻,跨前半步,大斧橫掃;斧至中途,許驚弦已然擰身護住左肋,咽喉處卻門戶大開;香公子改平掃為斜擊,許驚弦急急矮身避開,可手忙腳亂中竟將後腦要害暴露在香公子麵前,香公子更不遲疑,左手駢指如劍,刺向許驚弦天靈;但這一指將發欲發之際,許驚弦又似已覺察到危機,飄身疾退,不過這一退雖然讓開腦後,但右腿已稍滯了半步……
完全出於習武者的本能,香公子揮斧朝許驚弦右腿劈去。一斧出手,才發覺幾經變化後,雙方已再無餘力變招。香公子料知許驚弦已無法閃過這劈腿一斧,不免心頭略悔,實不願就此毀了對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見許驚弦僅以左足撐地,幾乎全身貼地轉個圈子,驀然斜飛而起,令香公子自忖必中一斧落在空處。與此同時,許驚弦手中長劍微微一側,直刺向香公子胸口膻中大穴。這一刺並沒有什麼精妙的變化,卻是許驚弦蓄勢已久的一招,出手淩厲猛悍至極。
香公子大驚,根本未想到許驚弦此刻還有餘力變招,從全不可能的情況下反守為攻,倒是他自己身法用老,全無閃避的餘地。香公子畢竟身經百戰,值此生死關頭激出急智,大斧重擊於地,借反彈之力一個筋鬥翻出,好歹避開這穿胸一劍。但覺背心一緊,已重重撞在山壁上,他這一躍拚出全力,又是逆勢而為,體內真氣一陣紊亂,五髒六腑仿佛都被撞得離了位。而許驚弦的長劍已緊隨而至,看那勢道,這一劍必將香公子釘在山壁上!
香公子暗歎一聲,閉目待死。卻聽到劍風嗚嗚響過,喉間涼意颯然,緩緩睜眼看去,隻見長劍凝在喉頭寸許前。許驚弦目視著掌中長劍,眼裏閃爍著一份難以置信的驚喜。
這幾下交手,當真是兔起鶻落,迅捷無倫,開始還是許驚弦盡落下風,但頃刻間便反客為主,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就連在一旁觀戰的鬥千金亦驚得目瞪口呆。
許驚弦笑嘻嘻地道:“香公子一時失手,我們再來比過吧。”收回長劍。
香公子驚魂未定,臉色木然不露半分喜怒,凝神回想兩人方才動手的情形,驚怖莫名。依許驚弦最後關頭留力變招而推測,一開始他在左肋現出破綻時就已布下陷阱,直經過五六個變化後,方才突施辣手。大凡誘招,最多不過虛晃兩三式,不然稍有閃失極易受敵所製,像這般連續誘敵的武功實是有悖常理,前所未聞。自己固然稍有輕敵之念,但許驚弦最後數招防禦、誘敵、攻擊一氣嗬成,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除非他在動手過招瞬息萬變之際早已算計好這一切,預判出自己的招數與心理狀態的變化……
若當真如此,這個少年的武功尚在其次,算路之深遠、心計之縝密才可謂是絕世無雙!
香公子越想越是心驚,冷哼一聲,棄斧於地,轉頭離去。
鬥千金亦生同感,怔怔望著許驚弦,長歎一聲:“老夫孤陋寡聞,竟看不出你用的是什麼武功?”
許驚弦豪然一笑,事實上就連他自己也未想到,“弈天訣”牛刀小試,竟會有如此驚人的效果。
鬥千金聽罷許驚弦細細講述四年前在鳴佩峰與愚大師共同參悟弈天訣之事,搖頭而歎:“你方才為何不一劍刺死香公子?”
“嘻嘻,我也舍不得殺了他啊,不然到哪裏找試招之人?”
鬥千金麵上隱有憂色,望著洞外的天空,喃喃道:“看樣子又會有暴風雪了。”再也不發一語,似乎懷有極重的心事。
許驚弦知道自己隻是趁香公子一念輕敵僥幸取勝,盼著他再來比鬥,然而一直等到傍晚,香公子亦未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