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的秋天,注定是一個多事之秋。廣袤的神州大地,充斥著史無前例的宗教狂熱。批鬥大會、聲討大會,革命大會一個接著一個;遊行、遊街,放眼皆是黑壓壓的革命群眾;牆上、樹上貼滿了革命標語、大字報;革命口號震天響,“萬歲”之聲不覺於耳。仿佛一夜間,紅色浪潮就象暴風雨一般席卷了整個中國。
作為風暴中心的北京,革命更是如火如荼。黨政機關、大中小學、工廠企業甚至街道居民組都紛紛成立了大大小小的紅衛兵、造反團、戰鬥隊。他們走上街頭,批右派,打黑幫,橫掃牛鬼蛇神,一時之間意氣風發。
此時,北京東城的北新橋就遊行著這樣一支革命隊伍。根據巨大的橫幅,可以看出這隻造反團叫做“白求恩─延安造反團”。他們同樣戴上了紅肩章,同樣揮舞著標語或者小旗子,聲嘶力竭地喊著他們的革命口號“要文鬥,不要武鬥”。然而與眾不同的是,這次遊行的觀眾卻比遊行隊伍多了數倍。因為這隻遊行隊伍一色由金發碧眼的外國人組成。中國人是愛熱鬧的,即使是處於如此轟轟烈烈的大革命之中也不例外。
“白求恩─延安造反團”主要由外國專家局的在華外國專家組成,此時已經有48個成員。要說這支造反團的成立,還得從一張大字報說起。
“*”全麵發動後,在北京的新華總社、中央廣播事業局、外文局、****中央編譯局和一些大專院校、科研、出版部門工作的外國專家們也紛紛提筆寫起了中國特色的大字報。其中最為著名的是四個外國專家陽早、史克、寒春、湯普金斯合寫的大字報:“為什麼在世界革命心髒工作的外國人被推上修正主義道路???”。
大字報很快被遞到了高層,毛主席親自作了批示:我同意這張大字報,外國革命專家及其孩子,要同中國人完全一樣,不許兩樣,請你們討論一下,凡自願的,一律同意。如何,請酌定。毛主席在”自願”二字下,打了兩點,表示重要。
獲悉毛主席的批示,在華外國專家心情振奮,當天就成立了在華外國專家的造反團——“白求恩─延安造反團”。在造反團成立大會上,大字報的作者之一寒春是這樣說的:“現在,我們聽到了毛主席的聲音!毛主席沒有框框,他是全世界人民的解放者。他無限相信人民能夠自己解放自己。……毛主席隻用了幾個字就把反革命修正主義者分裂世界無產階級的陰謀詭計砸得稀巴爛!我們擺脫了枷鎖!大門向我們敞開了!現在靠我們自己去學遊泳了!”
成立大會一開完,外國專家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白求恩─延安造反團”的第一次遊行。隊伍走得很快,外文出版社的法籍女翻譯戴妮絲不得不盡最大努力不讓自己掉隊。她揮舞著手臂,高呼口號,心中卻十分忐忑。不僅僅是沒有把握這第一次遊行是否能夠成功,而且對剛才大會上大家做出的決定心中不安。
突擊翻譯《毛主席語錄》外文版時,西班牙文版《毛主席語錄》的出版遠遠落後於其他文本。在成立大會上,大部分人認為這是外文出版社的走資派破壞宣傳*思想。所以大家決定第二天召開批判大會揭發外文出版社走資派的陰謀。
對於此次事件,在外文出版社工作的戴妮絲是十分清楚的。之所以西文版《毛主席語錄》出版落後,是因為兩位來自拉丁美洲不同國家的專家對某些詞彙的譯法有分歧,推遲了發稿時間。
“絕不是什麼走資派的陰謀!”戴妮絲暗想,她決定遊行後一定要找造反團頭頭阿方索說明情況。
這次遊行相當成功,圍觀群眾們對外國人能有這種徹底的革命精神深感欽佩。大家對這隻遊行隊伍紛紛報以掌聲和微笑。遊行在一片歡呼喝采中結束了。
遊行一結束,戴妮絲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她草草洗了把臉,連衣服也來不及換,僅摘下了紅袖章,就匆匆趕到阿方索那裏。
“噢,是戴妮絲同誌,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裏了?”阿方索今年31歲,高高的個子,相貌英俊。他的普通話相當流利,在外籍專家中數一數二。阿方索全名阿方索·費爾南德斯,是個西班牙裔美國人。1953年,抗美援朝快要結束的時候,阿方索是個年僅18歲的美軍偵察機飛行員。一次執行任務,阿方索的飛機在金城以南地區上空被誌願軍的高炮擊中。幸運的是阿方索被在此駐防的南朝鮮軍首都師所救,然而不幸的是,他依然沒有擺脫被俘的命運。在誌願軍的戰俘營裏,阿方索第一次接觸了馬列主義、*思想,並為之深深吸引。中美交換戰俘時,阿方索正是不願意回國的21個美軍戰俘中的一個。朝鮮戰爭結束後,阿方索被分配到了天津市的一家國有企業做普通工人。由於思想積極要求進步,阿方索在1959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光榮的成為一名黨員。不久,總參二部對外稱七處的科技處成立。因為阿方索以前是美軍飛行員,懂得一定的專業術語,所以被調入七處翻譯科工作。*爆發後,七處翻譯科工作基本癱瘓。不甘寂寞的美國人積極聯係外事專家局的外國專家們成立了“白求恩─延安造反團”。
“阿方索......”戴妮絲咬著嘴唇,組織著想法。
“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阿方索,”阿方索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在造反團成立大會我已經宣布改名字了,叫費衛東。會上我糾正你們好多次了,以後叫我費衛東。”
*開始後,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中國人紛紛改名,不叫*就叫敬東、衛東之類的名字。大家都以擁有這樣的名字為榮,以表示對毛主席的熱愛。積極革命的美國人自然不會放過每一個表達革命決心的機會。與很多中國同誌一樣,他把自己的名字改為衛東。按照中國的習慣,阿方索應該叫費爾南德斯衛東的。不過大家每次讀到這個名字總是會笑。阿方索自己也感覺到這個土洋結合的名字有點不象話,幹脆把姓簡化了。就叫做費衛東,姓費。
“好吧,費衛東同誌。”像昨天一樣,戴妮絲一聽到這個名字,就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不過她還是馬上收起了笑容,盡量使自己看起來更嚴肅一些。戴妮絲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對阿方索說道:“您真的準備在明天的批判大會批鬥外文出版社的領導們?”
“不要叫他們領導。他們早就腐化墮落了!”阿方索頓了頓,口氣堅決地說道:“這些走資派已經是外文出版社的一顆毒瘤。如果不揭發,他們還會繼續破壞我黨的宣傳工作,還會繼續破壞革命。”
“我一直在外文出版社工作,我最了解實際情況。”戴妮絲為外文出版社的同誌辯解道:“這不是他們的錯,原因是翻譯過程中有改動;隻要譯稿一準備好,外文出版社的人馬上就把它送到印刷廠,連星期天也是這樣!他們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不管怎樣,這本書耽誤了。而且,不能打擊群眾的積極性。”由於同是在華的外國專家,阿方索對戴妮絲的性格比較了解。他知道戴妮絲為人正直,不會說謊。所以,聽了戴妮絲的話,阿方索的語氣有所緩和。
“可是......”戴妮絲還要繼續辯解。
“不要可是了,戴妮絲同誌。”阿方索打斷她說,“你說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讓我研究研究好麼?”
以戴妮絲對阿方索的了解,她知道再說無用。她隻好匆匆告辭。戴妮絲不知道在她走後不久,兩個衛兵帶走了阿方索。戴妮絲更不會知道,這次見麵竟是她與阿方索的最後一麵。
總參大院某棟古老的紅磚建築物,正是二部三處的辦公樓。衛兵把阿方索送到這裏就算完成了任務。阿方索畢竟在總參工作了幾年,對總參的工作流程有一定了解。他徑直走進了三處的接待處。接待處的同誌已經在此等候多時,見他進來,連忙用電話通知三處的郭興安處長。
“阿方索同誌到了,處長。”
“請他進來。”
接待處的同誌帶著阿方索上樓來到三樓角落一個不起眼的辦公室。敲了敲門,接待處的同誌把阿方索送進房間,隨即退了出來,隨手把房門帶上。
辦公室的內部不如外表表現的那樣寒酸。室內整潔寬敞,采光良好。總參二部三處的處長郭興安如往常一樣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旁埋頭處理文件。
阿方索與郭興安處長可以說是老相識了。朝鮮戰爭後期,郭興安負責美軍戰俘地管理工作。由於阿方索思想改造積極要求進步,所以郭興安對他印象深刻。60年阿方索調入七處,兩人同處於一個係統,革命情誼更加深厚了。
剛一進門,阿方索挺直了腰板,馬上立正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首長好!”
聽見有人進來,郭興安連忙放下手頭的工作,摘下眼鏡,起身回了個軍禮,然後熱情地迎了上來。
郭興安高大魁梧,多年的軍人生涯使他身板堅挺,表情堅毅。郭興安把阿方索讓到沙發上,對他說:“阿方索同誌,最近的生活還習慣吧。”
阿方索麵對郭興安,有點不好意思把改名的事說出來。他拘謹地說:“謝謝組織上的關懷。生活上相當好。隻是由於資產階級當權派的破壞,七處的日常工作已經陷入癱瘓。我懇切請求黨組織掃清七處的牛鬼蛇神,這樣我才能早日回到工作崗位上去。”
“我聽說你們七處的事情了。這個事情我會向組織上反應的。相信部領導也一定早就注意到你們七處的情況。七處的事情你先不要管。組織上已經決定把你的工作以及人事關係調到我們三處,你有什麼意見?”郭興安從辦公桌上拿了一份文件,遞給了阿方索,“這是你的調令。”
阿方索接過調令,仔細地看了看,喜悅地說:“多謝領導信任。我沒什麼意見,現在就可以進入工作狀態。”
郭興安微笑著點點頭,看起來對阿方索的回答相當滿意。他拿出了兩支內部專供的中華,遞給阿方索一支。深深地吸一口煙,郭興安突然問道:“聽說你今天組織了一個造反團?”
“七處的工作陷入了癱瘓,外國專家局的專家們也紛紛反應受到了‘五無二有’的特殊化待遇。我相信這些絕不是偶然現象。是一股巨大的反動勢力在陰謀破壞中國革命!我們成立造反團,就是為了更好的反對修正主義,更好的反對美帝國主義極其走狗,堅決與反動派們鬥爭到底。”
郭興安道:“既然加入了三處,就要安心工作。以後不要搞什麼造反團了。”
阿方索聽到這裏,掐滅了剛吸一小半的煙,激動地說道:“郭處長,我對您的說法有異議。毛主席教導我們‘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根據這個道理,我們外國專家局的專家們才成立了白求恩─延安造反團,這樣才能更好的鬥爭,更好的反抗,更好的幹社會主義。我想,革命工作與對反動派的造反不是格格不入的,而是相輔相成的。隻有打倒了剝削壓迫工人、農民、革命知識分子和革命黨派的地主階級、資產階級、帝國主義、修正主義和他們的走狗,才有更好的工作環境......”
郭興安拍了拍阿方索的肩膀,說道:“少安毋躁,阿方索同誌!我很高興你有這麼高的覺悟。組織上也十分支持你造反動派的反。但是你知道為什麼把你調到三處嗎?那是因為有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做......”
阿方索急切地問道:“首長,什麼任務?請組織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郭興安笑著說:“先別急嘛!雖然這個任務對中國革命關係重大,可是相當危險,甚至有可能會犧牲生命。如果這樣,你還願意去完成這個任務麼?”
阿方索生怕郭處長不把任務交給自己。他連忙起立,“啪”地打了一個立正,行了個標準的軍禮道:“我不會辜負黨和國家對我的信任。為了革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個任務,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你能夠答應,真是太好了。”郭興安說道,“美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其侵略朝鮮的野心破滅後,最近幾年一直在打越南的主意。相信美帝侵略越南的暴行你也知道一些。”
阿方索點點頭道:“略有耳聞。”
“越南戰場上,美軍代號為U2的高空偵察機表現出卓越的情報收集能力。黨和國家領導人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中國自己的高空偵察機搞出來。而高空偵察機這一塊,新中國還是一片空白。總參希望我們二部能搞回一架U2,行動代號為‘後羿計劃’。部領導把這項任務交給了我們三處。我想來想去——你以前是美國飛行員——隻有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了。你有沒有信心完成這個任務啊?”
“有!”阿方索大聲回答。
郭興安問阿方索道:“你有駕駛高空偵察機的經驗麼?”
阿方索答道:“沒有。我在朝鮮戰爭時期駕駛的是改裝成偵察機的F-86,就其本質來說,還是戰鬥機。”
郭興安道:“這沒有關係。62年至今,我防空導彈部隊共擊落了進入我國境內的4架U2,取得了輝煌的戰果。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次擊落U2,我們就俘獲了台灣國民黨飛行員陳念生。根據陳念生的口供,以及對U2碎片的研究,我國已經掌握了U2的駕駛技術。798廠突擊了一個月,上周仿製了U2駕駛艙。我相信,經過半年的訓練,你完全可以駕駛真正的U2!”
阿方索問道:“U2是怎樣的一種飛機?”
郭興安從辦公桌中取出一疊資料,遞給了阿方索。阿方索隨手翻閱了一下資料。郭處長簡單介紹U2說:“U—2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偵察機,長約15米,高約4米,重量7噸左右,一台渦噴發動機,時速約800公裏,飛行高度超過22000米。我國最新研製的殲-7隻能達到18000米左右的高度,而絕大多數地空導彈也隻能對2萬米的高空望天興歎。所以這種高空偵察機的性能十分優越。”
阿方索對於飛機是內行,不長時間就對U2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U2代表了當代最尖端的軍事科技。可這主要體現在機載設備上。作為一種大型而不強調機動性的飛機,飛行員甚至使用類似汽車的方向盤來操縱U-2飛行。駕駛U2應該不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唯一的難點在於它的高度......阿方索皺了皺眉頭道:“這種高度,空氣太稀薄了,恐怕需要高空代償服吧。”
郭興安拿出一疊照片,指著第一張對阿方索說:“這是被俘國民黨飛行員陳念生的代償服,保存完好,沒有任何破壞。”郭興安攤開了其餘的照片對阿方索說:“另外,這是五七所仿製的美軍製式代償服。雖然質量有所差距,但是完全可以滿足兩萬米高空的作戰需要。”
雖然沒有執行過超高空飛行任務,但是作為飛行員,阿方索對這種高空代償服還是相當熟悉的。用阿方索最近才學的一個中國俗語形容,“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阿方索想到滿地肥豬亂跑的情景,忍不住輕笑了一下。他笑了一下,自覺失態,偷眼看到郭興安果然露出一臉疑惑。阿方索連忙指著五七所仿製的代償服,掩飾道:“我注意到,僅就樣式來說,咱們仿製的高空代償服與國民黨俘虜的那套略有不同。咱們這套是根據美軍製式代償服的樣子造的吧?”
郭興安點點頭:“咱們這套是根據美軍駐巴基斯坦白沙瓦軍事基地U2飛行員代償服的樣子製造。白沙瓦——就是這次行動的目標!”
“巴基斯坦?”阿方索迷惑不解地問道,“據說巴基斯坦與美帝關係相當親密,那麼巴基斯坦與我國關係怎樣?我怎麼才能潛入巴基斯坦腹地?白沙瓦的具體位置在哪裏?”
郭興安笑著說:“這些你都不需要擔心。隨著中印、印巴戰爭的相繼結束,出於對美帝反抗的需要,巴基斯坦對新中國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友好姿態。雖然巴基斯坦不可能公開表達對新中國的支持,但是暗中的默許甚至幫助不會有任何問題。”郭興安拿出一遝地圖、照片、文件以及資料開始給阿方索詳細講述這次行動的方案。
由於阿方索沒有駕駛U2飛機的經驗,開始的半年他會在蘭州軍區某訓練基地進行突擊訓練。接著,他將被送到位於喀喇昆侖山脈和興都庫什山脈之間的新疆塔什庫爾幹縣,並由那裏穿越中巴邊境,進入巴基斯坦境內的蘇斯特。在那裏,由於手持事先準備好的,化名為戴維斯的英國旅行護照,阿方索可以一路無阻地到達白沙瓦。為了萬無一失,郭興安還給他準備了一張巴基斯坦情報部門的某種特別通行證
“到了白沙瓦,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郭興安攤開了幾張關於白沙瓦以及美軍基地的幾張照片,對阿方索說:“雖然白沙瓦是美帝與巴基斯坦合用的軍事基地。美軍那部分基地管理嚴格,巴基斯坦人很難搞到基地內部的資料。不過我們從蘇聯人那裏弄到了這個......”
郭興安從一摞文件的最底下抽出了兩張圖紙。阿方索注意到上麵的這張是一張複印件。圖紙由俄文、英文雙語標注。很明顯這是一張白沙瓦美軍基地的草圖。基地的外圍標注詳細。不僅鐵絲網的出入口,兵營內部的所有房間,機場的每個跑道、塔台的位置標誌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外圍的每個廁所都標注的明白無誤。由此可見克格勃工作的嚴謹。然而顯然克格勃沒有能力進入基地的腹地。除了娛樂區標注的略微詳細外,基地中腹的另幾個區域隻大略的標注了生活區,機檢區,機庫等,基地中心甚至一片空白。圖紙的備注裏詳細的寫明了59年11月~4月底美軍作息情況,巡邏情況,以及更換過的大部分口令。
郭興安把第二張拿到上麵。這也是一張圖紙。這張圖紙完全依照第一張圖紙的風格畫成。所不同的是,這張圖紙是中英文標注。郭興安把兩張圖紙並排放在一起,一邊比較,一邊解釋:“這張是根據陳念生口供作出的台灣U2基地圖紙。這張圖紙對於基地內部標注的十分清晰。雖然台灣基地與白沙瓦基地構造不同,不過規劃應該大同小異,對於這次行動有極大的參考價值。備注裏是U2飛行員的作息規律,訓練以及執行任務的作業流程......”
飛行員的作業流程阿方索相當熟悉。對於U2飛行員來說,唯一比較大的區別在於執行任務之前,穿好代償服之後,需要進行一個小時的吸氧。這樣可以排除體內的氮氣,避免高空的種種不良反應。
“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郭興安笑著問道。
阿方索又從頭理了一遍資料,想象著任務過程中的種種可能性,以及如何應對各種意外。三處的準備看來很完備,計劃也十分周詳。剩下的隻是細節問題,以及自己的臨場應變......
不對,還有一個地方組織上沒有考慮到......看起來雖然可有可無,但是這一點也考慮進去的話......行動執行起來可以更加順利!
“我需要一個懂巴基斯坦話的翻譯。如果是本地人就更好了。中國翻譯雖然紮眼,但也沒多大關係。有了翻譯,行動會更方便一些。起碼很多意外,可以處理。”
“這樣啊......”郭興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走到電話邊打了一個電話:“小王嗎?對,我是郭興安。麻煩你把蒙紮的卷宗拿過來。嗬嗬,對,就是那個印度農民。”
不久,一個年輕的女軍官送來了一卷檔案。
郭興安先從檔案中掏出了一張文件。阿方索大略看了一眼。文件的抬頭寫著“印度俘虜檔案”。旁邊的小字寫有編號00845。接著抬頭,貼了三張照片。分別是拿著寫有“蒙紮”字樣木牌的一個印度下等兵的正麵照、左身照和右身照。這個印度士兵著裝整齊,顯然沒有經過抵抗,就被俘虜。不過他的表情相當呆滯。此人有一張胖胖的圓臉,滿臉印度式的絡腮胡子。照片下麵用小字寫了此人的簡介:姓名,蒙紮;性別,男;年齡,19歲;軍銜,下等兵;國籍,印度;民族,普什圖族;宗教,伊斯蘭教;語言,普什圖語;文化程度,半文盲......
阿方索自嘲地笑了笑。當年自己想必也有一張類似這樣的“俘虜檔案”吧。不過自己的衣著襤褸,應該更加狼狽,而且表情想必更加的頹廢......
他指著這個印度人的照片說:“雖然我知道印度和巴基斯坦分治之前是一個國家。可我同樣知道印巴民族眾多,語言繁雜,宗教各異。這個印度人可以懂得白沙瓦當地的語言麼?”
“白沙瓦的主要居民是普什圖族的一支——帕坦人。這個印度人叫做蒙紮,不論民族背景亦或是宗教背景,與帕坦人的溝通都沒有問題。”郭興安頓了頓,繼續說道:“蒙紮是新中國62年對印反擊戰東線達旺戰場的俘虜。據蒙紮戰後自己所說,當時他是駐德讓宗軍營的一個新兵,參軍還不到一個月。印度人根本沒有想到解放軍能打到幾乎算作印度腹地的德讓宗。蒙紮所在一個連的新兵甚至沒來得及拿槍,就稀裏糊塗地成了俘虜。蒙紮和你一樣自小是孤兒。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安安心心作農民。為了複員後可以分到的那一小塊土地,蒙紮參加了印度軍隊。可是作為伊斯蘭教徒的他對印度教徒為主的印度沒有多少歸屬感。所以當聽說中國可以分給他更多的土地耕種後,蒙紮毫不猶豫的加入了中國國籍。”
“這裏是黑龍江北大荒。這些照片就是蒙紮快樂勞動的場景。”郭興安從檔案袋裏取出一疊照片。這些照片是遠景照片。可以看出蒙紮在一片荒地之中開出了相當大的一片農田。絕大多數的照片裏,蒙紮都在辛勤勞作。少數的幾張照片,蒙紮或對著長勢良好的麥苗手舞足蹈,或坐在地上肆無忌憚地扣臭腳丫,或躺在田邊鼾然入睡。想來當事人對自己被拍照並不知情。
想必,這個人的夢想就是安心地一輩子做一個快樂農民吧,阿方索心想。阿方索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蒙紮,對郭興安說:“這個人,政治可靠麼?”
郭興安聽他如此說,不由笑了:“按照新中國的標準,他可是三代貧農,可謂根正苗紅。你說他政治可靠不可靠?根據我們三處調查所掌握的資料,蒙紮思想單純,對新中國的熱愛應該是發自真心的。”
“蒙紮會英語還是中文?據我剛才在他的俘虜檔案看到的,他好像是一個文盲。我和他的溝通會不會有問題?”
“英國放棄印度之前,蒙紮的村莊為一位英國人工作。蒙紮會英語與烏爾都語兩種語言。而且這四年多蒙紮白天勞作,晚上上夜校。蒙紮雖然性格老實憨厚,但是頭腦不笨。即使用普通話和你交流,也不會有溝通障礙。他認的第一個字就是中文,加上一直勤勉,也許他認的中國字比你還多哩。”
阿方索又把計劃從腦袋裏過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疏忽之處。他對郭興安說:“我沒有問題了。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先別急。咱們先到五八所看看。五八所是專門研發諜報設備的研究所。米朗羅所長知道咱們的這次任務。他正在那裏等我們。也許這次米朗羅所長可以給你一個驚喜呢!”
郭興安把阿方索帶出了辦公室,來到了四樓的某個辦公室。這個辦公室裏有四、五個工作人員。大家或喝茶或看報,沒有一個像是研究人員。更為奇怪的是,郭興安兩個人進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看他們一眼。好像當他們不存在似的。阿方索正納悶間,郭興安把他帶到裏麵的套間。這個房間一個人也沒有,布置得也和普通辦公室無異。
郭興安拉開了角落的一個大文件櫃。開了文件櫃,裏麵竟是另有千秋。一個電梯出現在阿方索的麵前。
兩個人隨著電梯降了下去。走出電梯,是一片燈火通明。幾個衛兵分布左右。由於沒有參照物,阿方索不知自己身處地下多深。隻見地下空間甚為寬廣,地鐵的鐵軌四通八達,不知通往何處。
一個小巧的電車等在附近。
兩個人進了電車。電車的司機也不多話,徑直向前開去。中間岔路很多,像三處地下這樣四通八達的路口不多遠就有一個。每個路口依照同樣的圖紙建造,好似每個路口都完全一樣。
處於如此龐大的地底迷宮,阿方索徹底地喪失了方向覺。電車七拐八折也不知行了多久,終於停了。看著四周的景象,同樣四通八達的鐵軌,同樣分布左右的衛兵,同樣的電梯口,阿方索好似兜了一個圈子又回到了起始的位置。
走出電梯,依然是一個文件櫃。然而出了文件櫃,阿方索終於確認這不是三處四樓的那個辦公室。這個辦公室雖然同樣有四、五個喝茶看報的工作人員,卻不是一個套間。而且這個辦公室沒有窗戶,應該處於地下。
兩個人穿上衣架上的白大褂。推開辦公室的房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盡頭是一個自動門。出了自動門,一個廣袤的大廳出現在眼前。大廳裏有各式各樣的儀器和機床。圍著器械,是衣著白大褂,忙忙碌碌的研究員。
大廳的四周有很多防彈玻璃間隔的房間。有的房間裏,身著防爆服的研究員正在測試彈藥參數;有的房間,是身著防化服的研究員在測試氣體屬性;更多房間裏的研究員正在測試各種小巧的器械。
郭興安帶著阿方索進入大廳盡頭的一個辦公室。
這個辦公室空間很大。然而由於各處堆滿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物品,可供回寰的空間卻不多。房內隻有一個人,正坐在角落的一張轉椅上飛快地......轉著魔方。態度十分認真,甚至連門外進來兩個人都沒有發覺。
“那位就是五八所的所長米朗羅博士。”郭興安低聲給阿方索介紹道。米朗羅博士大約將近六十歲的年紀,中等身材。他頭頂的頭發已經禿落,周邊剩餘的頭發花白卷曲。他的白大褂布滿了五顏六色的油漬汙跡,好像一件花花綠綠的風衣囫圇罩在身上。雖然不胖,但是滿麵的紅光、茂密的胡茬、以及厚厚鏡片後略突的眼球顯示出此人的精力旺盛。
“魔方對成。本次的時間為一分一十八秒三二。恭喜你,米朗羅博士。您刷新了曆史最佳成績。提高的成績為零點零二秒。”魔方對成後,魔方發出了冰冷的機械女聲。
“哈!”米朗羅博士頓時手舞足蹈起來,“郭興安這臭小子,看你下次來怎麼說。現在的最佳成績是我的了!”
歡呼過後,博士終於把沉浸於魔方之中的心思收了回來,這才發覺郭興安兩人。郭興安自是見怪不怪,安然微笑著站在那裏。阿方索哪見過這種魔方,這種博士?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噤若寒蟬。
博士一見郭興安,如孩童般雀躍地衝了過來。他眉飛色舞地對郭興安說道:“小郭,怎麼樣?怎麼樣?你來的正是時候。看到了吧?現在的最佳成績是我的了。”
郭興安笑了。他示意博士把魔方弄亂。
根據以往對郭興安的了解,米朗羅博士知道這種眼神代表了挑戰。他按照自己的經驗把魔方弄到最亂,然後按了魔方的某處按鈕。“準備完畢。”冰冷女聲再次響起。
接過博士手中的魔方,郭興安大略觀察了一下魔方的色塊分布。“計時開始!”隨著郭興安第一次轉動魔方,冰冷的機械女聲同時響起。
郭興安對魔方相當熟悉。他按照某種規律,輕車熟路地飛快轉動魔方。沒有一絲遲疑,動作幹淨利落。由於實在太快,不免讓阿方索有眼花繚亂的感覺。
博士仔細地觀察郭興安的手法,絲毫不敢大意。阿方索見他屏息靜氣,鄭重其事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他終究忍住,沒笑出聲來。
“魔方對成。本次的時間為一分一十二秒二八。恭喜你,米朗羅博士。您刷新了曆史最佳成績。提高的成績為六點零四秒。”
聽到郭興安的成績,米朗羅博士興味索然地說道:“整整比我快六秒多。看來我短時間是追不上你啦。”他接過郭興安手中的魔方,頹然把魔方扔到了一邊,這才認真打量隨郭興安一同進來的阿方索。
“忘了和你介紹,這位是阿方索同誌。後羿計劃就靠他了。”
博士盯著阿方索的眼睛看了半餉,終於伸出了手,握住了阿方索的手說:“新中國的高空偵察機就靠你了。謝謝你能答應執行後羿計劃。”
阿方索堅定地點點頭,說:“請您放心,我們的計劃很完備,我一定能搞回一架U2!”
“差點忘了,我這次設計了幾個小玩意,希望能對這次行動有所助益。”博士把阿方索帶到他的辦公桌旁。米朗羅從抽屜裏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玩意,在阿方索麵前晃了一下,炫耀地說:“看見沒?知道這是什麼嗎?”
阿方索大略掃了一眼,心道:這明明是一個電動剃須刀,在美國很常見,隻不過中國還沒有這種東西罷了。他連忙說道:“這個東西模樣古怪,我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博士得意地說:“這希奇東西叫做電動剃須刀。美國飛行員都喜歡用這時髦玩意兒刮胡子。”
阿方索做恍然大悟狀,道:“用這種東西刮胡子應該很方便。以後我剃胡子就不用愁了。”
“錯!”博士正色道:“這表麵是個電動剃須刀,實際上......”他旋開了刀頭,一個插滿了長短不一鋼針的空心管露了出來。這東西看起來仿佛是一個奇形怪狀的插滿毛衣針的小毛線團。博士繼續說道:“實際上這是一把萬能鑰匙。”
博士一邊說,一邊比劃,總算讓阿方索大體明白了這把萬能鑰匙的使用方法。使用時先將空心管插進鎖孔,慢慢地轉動,然後將卡住鎖內兩個橫杆的四個簧片的部位逐個弄清楚。開始,空心管在鎖孔裏轉動時沒有聲音,碰到簧片時,勉強可以聽到一種金屬的響聲。聽到這種響聲時,說明已過簧片的位置,這時候就要把空心管慢慢往回轉。重新找到發出響聲的地方,直到準確地找到簧片的位置為止。這時便將空心管停在簧片的位置上。把空心管上牙簽粗細的一根鋼針往裏推,很準確地卡在簧片上,用螺絲固定好。然後,再轉動空心管尋找另外的三個簧片,每找到一個簧片的位置,就用同樣的方法固定下來。等四根鋼絲針都在簧片上固定好以後,隻要轉動空心管就行了——鎖內橫頭被打開,鎖也就開了。
“這真是一個巧妙的工具!有了這東西,這次行動成功的把握更大了。”阿方索興奮地說。他又近乎戲謔地笑著說:“可是博士,我刮胡子又怎麼辦呢?”
“阿方索同誌,請你放心。這個問題我也為你考慮到了。”米朗羅博士又從抽屜中拿出一物,對阿方索說:“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是馬克22微聲手槍,俗稱‘安靜小狗‘。台灣被俘U2飛行員陳念生就配備了這種手槍。可是,這跟刮胡子有什麼關係麼?”阿方索心道:難道還能用子彈刮胡子不成?
“聰明!”博士笑道:“這表麵是馬克22微聲手槍,實際上......卻是一個電動剃須刀。”
博士取出了馬克22的彈夾。彈夾竟然是一個剃須刀!他心滿意足地刮起胡子來。博士一邊刮胡子,一邊說:“這把手槍僅作為剃須刀未免有點浪費了。我在這把槍裏裝了一部縮微照相機,照相頭就藏在槍口中。隻要把槍口對準所要拍攝的物體,按下扳機就可以了。”
“那麼我用什麼來自衛呢?”
“自衛可以用這個。”博士拿出了一隻鋼筆。
“這表麵是一隻鋼筆,實際上......卻是一把槍!”阿方索學著博士的口氣說道。
“正是!”博士把彈夾裝回槍中,接著把槍放到一邊。他一邊拆解著鋼筆一邊解釋道:“這是一把麻醉槍,原理與左輪手槍類似,每個轉輪同樣裝有六發子彈。由於轉輪彈夾直徑隻有1厘米,所以子彈也相當細小。子彈的直徑不足3毫米。雖然子彈很小,但是威力卻十分驚人,即使麻翻一頭大象也不成問題。唯一遺憾的是雖然底火采用了我們最新研製的高性能zha藥,有效射程依然隻有20米。不過你放心,這絕對是一把微聲手槍。發射時的噪音決不會超過馬克22。”
出身軍人,阿方索對槍械有一種特殊的迷戀。他接過博士手中的鋼筆槍,拆拆裝裝地把玩起來。
博士在一旁補充道:“這次我給你準備了1000發子彈,10個備用轉輪以供磨損,足夠你練習使用了。”
郭興安插話道:“你還有什麼要求?需要什麼器械?可以和博士提。”
阿方索戀戀不舍地把鋼筆槍放到桌上,想了想,說:“應該沒有什麼需要的了。”
“那麼,我們先給你做個身體檢查。”米朗羅博士表情輕鬆地說:“不要緊張。我們知道你以前是飛行員,身體一直很棒。但是駕駛U2這種超高空飛行任務絲毫馬虎不得。所以這個步驟是不能省略的。”
米朗羅博士打開辦公室的後門,帶著郭興安與阿方索走了出去。一路上三拐兩拐,路途之中警衛眾多,光安檢鐵門就有三道之多。阿方索知道,要去的定是五八所的機要重地。阿方索以前在七處工作,知道保密條例,不該問的絕不要多問。三個人一路無話,到了目的地。
此處有床有沙發,醫療器械一應俱全,與普通診室別無二致。幾個白大褂坐在桌旁,儼然醫護人員。米朗羅博士吩咐了幾句,那幾個醫護人員開始給阿方索有條不紊地做體檢。
阿方索做過多次體檢。此處的體檢與外界並無不同。同樣是測視力、聽力,以及心跳、脈搏、血壓、呼吸等生命體征。到底是五八所的診室,效率極高。血檢、尿檢、胸透等每一個常規項目做完後,結果幾乎是立即就出來了。阿方索的每一項指標都完全正常。
“下麵要給你做腦部高空試驗。目的是檢測你的腦部是否能承受兩萬米高空的種種不良反應。試驗過程中也許有焦躁、眩暈、惡心等症狀出現。我們給你準備了一片安眠藥,這樣你在睡夢中我們就可以取得各種參數,避免測試過程中的痛苦。”米朗羅博士遞給阿方索水和藥。
吃過藥後,或許本來藥性就慢,或許是阿方索對最後一項測試的忐忑與期待,阿方索沒有一絲想睡的感覺。他坐在專門的座椅上,任由醫護人員往他的頭上貼各種電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