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尚未開始,宮道上有些冷清。幾個小太監遠遠的拿著笤帚認真的清掃飄落的楓葉。遠處,禦膳房頂升起嫋嫋的炊煙。暗啞朱紅的宮門在月夕麵前緩緩的打開了,帶著厚重的支呀聲。門口便是向往的天地了。她如同斷翼的鳥兒被關在這天下最精致的牢籠已有三年了,當真到了自由的那刻,卻有些近鄉情怯了。她深吸一口氣,便準備邁出去。此刻,後邊響起一個女人清冷的聲音道:“太傅,請留步。”
月夕回頭一望,夢蝶從不遠處急急走來,她披著火紅的披風,臉色有些許蒼白。月夕笑道:“原來是夢蝶小姐。我已不是太傅了。您找我有事?”
夢蝶站於眼前,麵無表情道:“江小姐在這個皇宮裏,隻有一個頭銜,那就是太傅。這是太後希望的。而未來,也許就非此名號了。恐怕要頂著世間最高貴的稱號了。”
月夕見她麵容冷冽,言語犀利,且話中有話,不由心底一沉道:“恕我愚鈍,此話不知做何解?”
夢蝶冷笑道:“這後宮上上下下,又有誰人不知太子殿下對您的一片真情。太子殿下是何人?我自幼相伴其左右,日日過得提心吊膽。他又將何人何事放在眼底。而您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世間最白璧無暇的珍寶。雖然你總將他當成孩子,可是你要知道,如今他早已非三年前的那個任性妄為的頑童了,他已是男人了。”她頓頓,靠近月夕的耳旁道:“而我,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就是在當年你們第一次見麵後發生的。”
夢蝶刻意壓低聲音,呼吸噴在月夕耳旁,冷風吹過,便有一絲涼意令她頭皮發麻。夢蝶又低聲道:“而想必當時他將我當成了一個人,那就是你。日後,每每歡愛,當然,你穿何色何種衣服,他便要我穿何色何種衣服,你說,這是否十分有趣?”夢蝶帶著冷酷的笑意,用輕鬆好笑的表情講出這件令人心驚的秘密。月夕頓時覺得手腳冰涼,這太子旁的人物,都不可令人小覷。他心狠,而她卻也是心思複雜縝密。平日嬉笑打鬧,如同不解人事的燦漫孩童。現今站在眼前,卻令月夕覺得如地府神明。月夕暗自平靜心緒道:“不知姑娘將此事告知是何意?我欲意離開此地,便永不再踏入。此後,這天朝的風雲變幻,再與我無關。”
夢蝶一字一句道:“難不成那個人的生死也與你無幹嗎?”
月夕的心跳幾乎停止,全身的血液似被寒氣穿流而過,渾身凍結。她心道:“原來,太子早就想對他動手了嗎?他的處境,竟然比我想象的還要危險。隻是,先前以為太子為了除去異黨,而決定同室操戈,現今,竟然多了我的因素。雲崖,我該怎麼辦?”
她猶自恍惚,那個冰冷無情的聲音又響起道:“縱然你想走,恐怕終有一日也將回來,回來為他準備後事。那將是天朝最盛大的一個葬禮。舉國哀悼,多麼有趣。”
這話深深刺激了月夕的神經,她身上的血液沸騰了,她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句對夢蝶道:“是,也許終有一日,他會得到這個下場。但是,我會為他感到驕傲,他是世間最偉岸的男人,為了黎民蒼生,為了視他為仇敵的太子,自我犧牲。像你們這樣的人,又怎會懂得他的內心。你們以為贏了,但實際上卻是輸了。你們縱然贏了江山和天下,卻輸給他那高貴的靈魂。而我們彼此相愛,哪怕天人相隔。這種無任何條件的愛和被愛,你有過嗎?所以,你無需可憐我,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很幸福。而你,能體會這種幸福嗎?在陰謀算計中有過這樣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