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起風,大雨忽至。
不大的屋子裏,一爐熏香趨不散空氣彌漫的泥濘氣息,嫋嫋的青煙在昏暗的屋子裏不斷盤旋上升。昏暗中,那個女人燙了壺熱酒,笑著對坐在身旁的男子道:“雲崖,再來吃一盅吧。”
雲崖接過酒,將它放在桌上,將她拉起來抱在膝蓋上,像舊時一般,將頭埋在她美好的頸線上合上眼。忽明忽暗的燭光映出他一臉的依戀。月夕突然回過頭來親他,深深淺淺,從額頭到濃密的眉毛,青碴紮人的下巴,然後將頭靠在他的懷中,聽著外頭肆虐的風聲,歎了口氣道:“雲崖,宮裏的形勢真的是凶險萬分。太後娘娘鐵定心要讓你入主太極殿,小太子心思太深,定已做了番盤算。這個孩子,的確是有治國之才,以後也是萬民之福,行事果斷,但卻太過凶殘。我著實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雲崖用下巴磨蹭著她的臉,半日不語。月夕又接著道:“因此,我想我留在宮中會成為你的拖累。你已是到了背水一戰,退無可退的境地了。我想跟太後請辭。”她說罷,便感覺身後的那個男人微微顫動了一下,他道:“好,我現今也沒有能力保護你了。我想個辦法讓你走。”
一絲突如其來的痛楚如毒蛇蜇了月夕的心口般麻痹痛楚,她站起來麵對雲崖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如果想離開早就離開了。現今,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你還在戀戰?”
雲崖深深的凝望她,似用了一生的時間想把她刻在自己的記憶中,他拚盡全力才道:“我如今不能陪你走。”
月夕臉色即刻變得毫無血色,她用力抓住他的手道:“為什麼?你不是答應過我要跟我回揚州的嗎?你也曾言道想辭官同我一起隱於市,生幾個孩子,過著簡單平靜的生活。為何在這樣凶險的時刻,你卻要留下來。你應知道,稍不留神便會粉聲碎骨的。
雲崖凝望她因著急緊蹙的眉頭,旋而欲泣的表情,心底的痛苦膨脹的幾欲將自己撕裂,他幾乎無法承受的掙開她的手,轉過身,良久才道:“你知道的,不是嗎?當今雲王擁兵自重,西南的軍隊都是朝廷編製,實則聽他指揮。西南軍,廣東彪馬營大軍蠢蠢欲動。穆將軍可號令三軍,是一員忠君愛主的虎將,可他的兵力都集中在北邊,防備匈奴。太子雖是治國良才,隻可惜輔政也就這兩三年的事,一則尚未有威信,二則人脈也未培養起來。王相雖有安邦良策,但終久非王族中人,說話未必夠分量,行事未必夠冷厲,局勢並非他所能控製。皇上這些年已漸漸力不從心了。倘若我在此刻走的話,各路藩王少了牽製可能會反,北方匈奴定會伺機而動,到時中原有會陷入水火戰亂中,屍骨遍野,叫我如何忍心?“
月夕渾身因發冷而顫動,她看著他的背影,淚水模糊了視線道:“這些我都知道。隻是,你這樣舍己為人,過個幾年,太子成人後定記不住你的好,你就算真心歸隱,始終也是他心頭的一根刺。紮得太深了,就一定要拔出來。你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