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幻(1 / 2)

月夕被幾個壯漢壓著,掙紮著抬起頭,冷冷的盯著那孩子,一臉不屑道:“哼,什麼太子,不過是個有人生,沒人教的地痞潑皮罷了。”她說話的極慢,聲音低沉,卻是一字一句的蹦出來,在眾人的叫囂中有一種沉積尖銳的力量。

那孩子這才緩過神來,下人過來攙他,被他用力推開,自己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氣得渾身亂顫。他從小哪有人敢動他一根頭發,盛怒下,也顧不得維持體麵,指著月夕厲聲道:“你說什麼?”

言道此,月夕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冷笑道:“難道不是這樣嗎?你當真以為眾人怕你嗎?不是,他們怕的是你娘胎裏帶來的尊貴。去除太子頭銜,你就是世上讓人最最生厭的小孩,隻怕大家都想著怎麼把你千刀萬剮,生食你肉,生啖你血而不能解心頭之恨呢。”

那孩子渾身發抖,臉色發青,語無倫次道:“你。。。你胡說,你胡說。”

月夕定定的看著他,看著他的臉因為驚恐而變形,看到他眼底的不安和慌亂,良久,嘴角湧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道:“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知道,你心裏是知道的。”

太子畢竟還是個孩子,月夕的話觸動到他內心深處,生生挖開他密密掩藏的恐懼,他就像被人扒光了,曝露在集市中讓人指點般。他發狂的抓著旁邊一個人道:“你。。。你是不是這樣想的?你想不想殺了我?”

那人被嚇得渾身發抖,低頭不斷道:“太子殿下,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太子扯著那人衣領,回頭對月夕道:“聽見了嗎?聽見了嗎?一切都是你編出來的。我堂堂太子,國家的儲君,有誰敢殺我?有誰敢?”他怒目圓睜,眼中布滿血絲。

月夕聲色凜冽道:“你也聽到了,他說的是不敢,而不是不想。我原先以為你隻是個地痞無賴,以殺人為樂。看來,我又錯了,原來你是個真正的膽小鬼,大騙子。你做太多錯事了,還不敢承認,騙人騙己,可悲,可憐,可歎啊。”她句句都如鋼刀剮著太子的心,那一生歎息,又如同閻王爺的催死符,催得小太子手足無措,直搗他的死穴。他此刻如同暴怒的小獸,跳起來,從侍衛手中奪過刀,朝月夕走來,嘴裏大叫道:“我今日要殺了你這胡言亂語的潑婦。”

月夕突然笑了,像看到世間最好笑的戲,聽到最好笑的故事一般,笑得眼淚都留了出來。太子衝到月夕麵前,旁人都持刀退到一尺開外,小心謹慎的注意著月夕的動靜。太子搖著月夕叫道:“不準笑,我命令你不準笑。”月夕還是笑,那笑聲在太子聽來,刺耳到極點,他揮手掌了月夕一個耳光,月夕的頭被打偏了,頭上的木簪子掉到地上,一頭亂發泄下來,披散的蓋住半張臉。

她抬起被擰得酸麻的手攏了攏頭發,抬起眼來,看著小太子。他一臉慌亂,神色緊張,眼底泄露了絲絲恐懼和不安,嘴唇微微顫抖,就像個被人潑了一頭冷水一樣,汗水從額頭顆顆滲出。這樣的小太子,倒真的像是個孩子了,從小被嬌寵慣了,不懂事的孩子。月夕臉上帶著一絲憐憫,抬手去擦他額上的汗,輕聲道:“你知道我沒有胡說。你是帝國的儲君,未來的天子,人人怕你,怕的是你這一身的榮耀。可是,你這般任性,會不會有人真心愛你,你自己是知道的。真正的天之驕子,是就算沒有一身榮華也要受世人敬仰,萬人膜拜。而你,隻是披著世間最尊貴的外衣而已。”

那小太子神色恍惚的看著她,她的聲音如母親低語,眼中有憐憫,有愛,有些許無奈,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暖。這種溫暖,他從來沒有得到過,也許有,在太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這溫暖,有著柔弱堅韌的力量,把他一點點從狂亂中拉出來,拔出來。他喃喃自語道:“我不是膽小鬼,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