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下之意已十分明顯,月夕在此驚得險些有點把持不住,心道:“雲崖啊雲崖,我已跟你言過隻要跟你平平安安終老,已是大幸了。你又為何如此?”轉念又想到他定是心無旁騖的對自己,不肯讓自己受委屈,便站出來與世俗跟至親抗爭,還要隱瞞自己,讓自己心安。想及近日來,自己要出去逛逛,他都執意要展博陪著。那些個冰涼如水的夜,睡到一半醒來,他總是坐在自己身旁,用一種很奇怪悲涼的目光緊鎖著自己,又掩飾道因為太冷了的緣故睡不著。原來,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雲崖,這又是何苦?他那實在是令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拿命去拚啊。思及此,宛如千萬螞蟻咬己皮肉,食己筋骨般疼痛。
夢蝶見她似乎連動一下的念頭都沒有,麵無表情,雙目低垂,將心事掩得滴水不漏。照理透露這般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以這般年紀的女子而言,應如平地起驚雷般震動,她卻是波瀾不起,駐起高牆,讓人連窺得雲燕鴻泥的機會都沒有,不由也心下驚奇,肅然起敬。
月夕強按住翻騰的心思,抬眼望她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嘴邊湧起一絲笑意道:“那姑娘便是來看熱鬧了?隻可惜,我這本書是平淡無奇,怕要讓你失望了。”
夢蝶笑道:“相反,精彩絕倫。我已萌生再看下去之意。”
月夕聞言,心下一鬆,心道:“即便如此,她暫時倒是不會對自己不利。”她笑道:“姑娘既然有此雅興,我豈有不奉陪之理。隻是姑娘說的那本書,是否屬實?還是隻是約我前來的一個幌子?”
夢蝶歎道:“江小姐倒頗有些大將之風,此時竟還有心惦記著那本書。也罷,你同我到裏屋去拿,順便參觀一下我這竹苑如何?”月夕應下,跟隨在她身後,朝內走去。
這竹苑占地之廣,竟比王府有過之而無不及。思及此苑是削山挖壁而造,更是令人心生敬畏。這苑的主人將是多麼的揮金如土,才有這神來之筆。白玉浮雕,琉璃轉廊,大理段玉鋪就的地麵,翡翠鑲嵌的九轉燈籠。這裏的主人真可謂一擲千金,富可敵國。夢蝶帶著月夕四處遊轉,最後,便來到一扇檀木雕花房門前,她止步笑道:“這裏便是了。”
兩旁仆人畢恭畢敬的打開門,訓練有素的彎腰立於兩旁,夢蝶指著裏麵道:“江小姐,請吧。”
月夕跨過高高的朱紅門檻,這個房間三麵朝著懸崖,立於窗旁,便可一覽眾山小,豪邁之氣油然心生。一寒冰玉床立於正中,此玉渾然天成,脂白通透,床上鋪著雪白獸皮,賬為青絲幔,繡的是青龍戲水,蟾蜍吐珠。屋頂竟然以金箔鑲嵌,的確是濃墨重彩。月夕笑道:“這可是你的房間?”
夢蝶笑道:“正是。”她走到床前,小心的翻開那獸皮,從床沿雕花暗格中取出一本油紙舊書,遞與月夕。她接過,正是那本神往已久的棋道聖書。月夕心喜道:“可否借我揣摩幾日?”
夢蝶道:“此書是送與你的。”
月夕忙擺手道:“我怎敢收這般貴重之禮?”
夢蝶笑道:“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江小姐是愛棋如命之人,送與你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月夕深深的望著她,嘴角掛著絲奇怪的微笑道:“即便如此,也要跟主人親自道謝才是。”
夢蝶聞言心驚,忙道:“我便是這書的主人。江小姐何出此言?”
月夕見她言詞閃爍,笑道:“姑娘大概隻是這裏的管家吧。倘若你家主人執意不願相見,那也罷了。”
夢蝶心如鑼鼓,半響,苦笑道:“早聽王相誇您是天下第一神算,果真如此。隻是,我又如何被你看穿?”
月夕笑道:“姑娘雍容華貴,我本已認定你是這裏的主人了。隻是,破綻就在這屋子裏。”
雲夢奇道:“這屋子有何不妥嗎?”
月夕指著這白玉床道:“玉,乃極寒之物。女人屬陰,這陰上加寒,便會傷及內髒。隻有那熱血剛陽的男兒才能用此物。這幔帳,繡的又是神獸,姑娘如此曼妙女子,斷不會是你心頭之物。我方才見姑娘取書時舉止頗為小心,還習慣性的輕整被奩,這大概是貼身服伺的人才會做的罷。”
夢蝶聽罷,輕聲歎道:“江小姐果真是觀察入微。不錯,我的確隻是主人的貼身丫環。”此刻,外頭走進一個仆人,對夢蝶的耳旁低語,她順間臉色蒼白,旋即強整神色,轉身對月夕道:“主人有請,江姑娘,請跟我來吧。”
月夕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麵,心道:“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身旁臥虎藏龍,都是不可小旴的人物。那些轎夫,絕計非普通轎夫,定是有武藝在身。那個引自己前來的男人,更是人中翹楚,就連身旁的貼身婢女,也比一般女子來得氣度不凡。而且,眾人是畢恭畢敬,似乎頗為敬畏。那個人,會是什麼角色呢?到底是敵是友?又存什麼念頭?心裏思索,也是不敢小視,整裝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