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著實熱鬧了好幾天,迎來送往,賓客如雲。等到親朋故舊都見過了,羅弋鈞才能徹底的消停下來,安安生生的養病。
他原本身體底子挺好,可因著從前一直昏迷,雖說用藥及時,又有朱七細到看顧,到底飲食、營養都跟不上去,這一年多,沒少受罪,都瘦的皮包骨頭了,形容瞧著實是可怖。
回到羅家,宮中賞下名貴補藥不說,羅家也是慷慨解囊,恨不能把府裏的庫房都搬空了送到這兒來。總算氣色好轉,不再那麼灰敗,眼睛裏也有了神彩。
康複是遲早的事,隻是還需要慢慢調養。
羅成宗倒是故作不經意的提了一句:“要不回府養著?你這……咳,到底人手少。”簡陋是不可能的,可羅弋鈞不喜歡丫鬟們在跟前服侍,是以屋子裏就格外清淨。在羅成宗看來,就是人手太少,頗為簡慢,隻怕是照顧不過來羅弋鈞。
羅弋鈞毫不客氣的道:“不用了,跟我媳婦、閨女在一塊,我好的更快。”
擺明了還是不想搬回去。
羅成宗這個兒子就好像是白揀來的一樣,他哪敢怠慢,恨不得捧在手心裏,要什麼給什麼,更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忤逆。雖然自歎這個當老子的是越來越沒有威嚴了,可他也知道人家小夫妻感情好,願意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他不好勉強。
沈輕羅親自照顧服侍,在她精心照管下,羅弋鈞不過半個月就能起身了。
他固然是硬撐,更多的卻是不耐煩總在床上躺著。昏迷時無知無覺倒還罷了,可現在有了意識,整天睜開眼閉上眼就是床榻間那一方小地兒,他哪裏躺得住。
沈輕羅端著雞湯進來,見他正歪著半邊身子坐在床邊,麵色發白,額上冷汗涔涔,努力的要下地。沈輕羅不由的秀眉一挑,便毫不客氣的瞪了過來。
羅弋鈞敏銳的覺察到她的視線不善,抬頭見是她,忙討好的朝她解釋道:“那個,我已經大好了,正想著要下地活動活動筋骨。”
沈輕羅輕哼一聲,走過來把雞湯遞到他手裏,眼疾手快的在他身後墊上隱枕,又在他肩上輕輕一推,便將他推了回去:“想活動筋骨啊,我替你鬆鬆?”
羅弋鈞低呼:“輕點輕點,雞湯灑了。”又陪笑道:“你已經夠累的了,我哪敢勞動你,不必了不必了。”
沈輕羅沒好氣的道:“灑了正好,你也別喝了,餓著吧。”
羅弋鈞嘿嘿陪笑:“你怎麼舍得?就是你舍得,我還不舍得娘子親手熬的雞湯呢。”
沈輕羅白他一眼,搶過他碗裏的雞湯,作勢要端走。替他熬也是白廢,他自己一點兒都不知道珍惜自己。
羅弋鈞長臂一伸,就把她圈在了懷裏,蹭著她的脖頸,低聲道:“驕驕,別走。”
熱汽撲麵而來,這一動,他的唇就落到了沈輕羅的肌膚上,她渾身麻酥酥的發熱,連手臂都是僵的。
這回換沈輕羅輕叫道:“唉,別鬧,雞湯灑了。”略一歪頭,就見羅弋鈞笑的促狹,氣的沈輕羅用手肘直搗他的胸口,嗔怪的道:“你這人……”
羅弋鈞吃痛,低呼一聲:“啊——”
見沈輕羅立時露出擔憂的神色,又忙道:“嗬嗬,不疼,真的。”
沈輕羅不敢再對他動手,隻得任他圈著,低下頭,用湯匙攪著雞湯,眼神專注的落在玉碗那濃鬱的雞湯裏,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用湯匙舀了一勺,輕抿了一口,覺得溫度適中了,這才遞到羅弋鈞的嘴邊:“喝吧。”
羅弋鈞不接玉碗,隻張開嘴,一副要她喂的模樣。沈輕羅瞪他一眼,他臉皮厚,不為所動,沈輕羅隻好用湯匙舀了喂進他嘴裏,嗔道:“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放賴,你羞不羞啊。”
羅弋鈞理直氣壯的道:“這怎麼能叫放賴,我手腳酸軟無力,這不是怕拿不穩,回頭再把雞湯灑了,碗也摔了,可就太辜負娘子的一番心意了麼。”
沈輕羅哭笑不得,懶得和他鬥嘴,隻好一口一口的喂給他。
羅弋鈞就樂得由她服侍,張口喝了,眼睛卻一眨不眨的望著沈輕羅。他的眼神太過灼熱,沈輕羅雖然不曾直接迎視,也感受的到,胸口裏竟怦怦直跳。
雞湯才喝了一半,沈輕羅就有些撐不下去,她剛要把雞湯塞到羅弋鈞手裏,不防一隻大手覆上來,直接裹住了她的,就聽羅弋鈞在她耳邊低聲道:“驕驕,對不起。”
對不起,讓她擔驚受怕了這麼長時間。
沈輕羅心口一擰,眼底便一片酸澀。她不去看羅弋鈞,隻端著碗的手有些抖。
羅弋鈞心疼的想把她扳過來,沈輕羅不肯,放下玉碗,低頭道:“對不起我又算得了什麼。”他的長輩們都沒說什麼,隻當他死得其所,她之於他而言,不過是小家小兒女情,怎麼比得上他對國對君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