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短促的慘叫聲在夜裏格外的清晰,正是外圍警戒的暗哨發出的聲音。七城盟眾人麵色大變,紛紛拔出刀來。林中突然悄無聲息的湧出許多蛟牙馬幫的漢子來,火光下的枯樹搖動著斑駁的怪影,竟是一時瞧不清有多少人。
當前一個青年揚刀喝道:“李堂主與羅堂主已帶了五千兄弟來接應,清樂鎮現下已在掌控之下。大家奮力殺,莫要放走了一個。”
幾十蛟牙馬幫的漢子更不答話,早已如狼似虎的殺入七城盟眾人當中。蛟牙馬幫這些人大多是天權堂的精銳,餘下的幾日來也是被七城盟的人逼的滿腔怒火,自是刀刀追命。七城盟的人卻是連遭變故,心神驚疑未定。兩下一交手,七城盟立時倒下數人。
那領頭漢子眼見情勢不妙,手剛向懷中探去。眼前的刀光已是如水潑天,隻是尋常的一式直劈,卻有著急銳冷厲的風骨,心中竟生出避無可避之意。他本也是七城盟的一把好手,半輩子與刀為伴。深知這種刀法正是殺人的刀法,隻有攻,絕無守,決不複雜,但每一招都是要人命的。正自心膽愈裂間,眼前的刀光卻突然緩了一緩,隻是這些許空當,一隻警訊煙花從那領頭漢子手中鳴嘯著直衝夜空。
隨著煙花一起躍上而起的,還有他自己的頭顱。也直到頭頸分離的一刻,他才來得及看清眼前握著刀那個青年,沉靜如許。而旁邊站著的,竟是副盟主汪海,隻是此刻的他發不出一絲的聲音,他的喉管,隻有利刃過後噝噝的漏氣聲。
汪海望著煙花在頭頂夜空蓬然綻開,跌足道:“這可怎生是好?這煙火一放,周圍的暗哨都會蟻聚而來。”
“是麼?”煙花的餘火將李冰嘴角浮起的笑意照得格外清晰。汪海望著李冰悠然自若的神態,突然明白了李冰真正的用意,他要的,正是局麵越亂越好,好為其他人爭取時間,竟是全然沒有考慮自己的安危。
煙火照亮的,還有林中一地七城盟漢子的屍首。左麵林中突然一動,似是枯枝斷裂。一個蛟牙馬幫的漢子神色一肅,便要追去。“不錯的探子,隨他去罷……”李冰聽著遠遠已有人語嘈雜之聲,眼中蘊著冷厲的笑,“好讓這碭山再熱鬧幾分。”
蛟牙馬幫大舉來襲,清樂鎮失陷,連汪副盟主也落在蛟牙馬幫手中,這是盟裏最好的探子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消息。加上林中與清樂鎮的大火,數千七城盟的漢子早已人心渙散,陣腳大亂。不知敵人有多少,更不知在何處,隻見四處的求救煙花不住升起。
縱然有老成穩重的人出來想穩住局勢,但七城盟結構龐雜的弊端便在此時顯現出來。畢竟是十餘個馬幫雜合而成,混亂之下,有人一心向前,有人卻萌生退意,還有些人舉棋不定。在滿天火光下,號令統屬全然亂了套,又豈是一時半會便能穩定下來的。
許多家眷和產業在清樂鎮的人更是紛紛往山外湧去,帶得局麵更是混亂。人心惶惶之下,再無人注意有近百七城盟裝扮的人混入人流。這些人當中許多帶傷,倒正如和蛟牙馬幫的人大戰了一場。
又是一顆頭顱,又是一枚煙花。周邊的二十人一隊的暗哨,幾乎已被李冰清光。汪海駭然望著血跡緩緩從李冰的刀上滴下,突然有種還好和他是同坐在一條船上的慶幸。這也難怪,一柄殺人累累,猶自滴著鮮血的刀,即便不是直指著你,卻也足以令人膽寒。
碭山已是亂作一鍋粥,這當真是一條絕不平凡,也不可能寂寞的山脈。李冰舉起刀,細細打量著刀背上猶自散著溫熱的血滴,眼神和刀一樣的寂寞。
這個時分,碭山又起風了。極遠的地方,應該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