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冷哼一聲,心中最恨的便是這等掠人城而不安人城,破人城而不治人城的流寇手段。
門外腳步聲響,李冰抬眼望去,先前滿麵絡腮胡的漢子與一個身形削瘦的青年進門後恭立兩旁。一個身高體闊的漢子隨後大步踏入門來,自有一股淩人的氣勢。膚色微黑,裝束隨意,乍一看去便如一個耍把式的江湖漢子,但目光深處偶閃而過的精芒顯示著此人決不簡單。
“這是我們蛟牙馬幫的把頭兒,若非把頭兒一句話,你早就被拋進江喂了魚鱉了。”那身形削瘦的青年沉聲道。蛟牙城的馬幫?李冰心中驚異,亂世中馬幫林立,各有各的山頭。勢力大的活動範圍雖還廣些,但能從蛟牙城行至攆昀腹地來,長徙千裏,實是少有。掙紮著起身道:“謝過把頭兒救命之恩。”
“客氣,人在江湖,誰沒有個難處,伸把手算得了什麼。”常青虎一伸手,將李冰硬生生按了回去,瞧著李冰麵上色變,還以為李冰是聽了馬幫名頭害怕,咧嘴一笑道:“小兄弟莫怕,我等雖是馬幫中人,卻隻是護貨,吃的還是五穀雜糧,不是人肉包子。”笑容漸斂,“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這身傷是…….”言語中透著幾分漫不經心,李冰卻從中聽出了幾絲弦外之音。
馬幫行事,最緊要便是幹淨利落。護貨上路要利落,要拚命時更不能含糊,過的是拿腦袋換銀子,熱血換冷酒的日子。自然不想因為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惹上什麼麻煩,而身上的傷正明白的告訴別人,自己非但是個麻煩,還是個天大的麻煩。道理很簡單,並不是任誰都遣得動疊浪劍,陰絮勁這等高手來殺人的。
李冰慘然一笑,因了昨夜一場豪雨,延緩了攆昀偵騎的沿江搜索的推進速度,自己這才僥幸撿回一命。但現下遠舉定然已飛鷹傳書,隻怕現下沿江所有碼頭都已嚴加戒備。自己這條性命是人家救的,又豈可支吾應對連累人家?
心念一定,當下掙紮下床,傷勢牽動下,禁不住又是滿頭大汗,“把頭兒救了在下一命,他日有緣再報。在下這便告辭,還請把頭兒下令靠一靠岸。”不答自己姓名而隻是請辭,已明明白白表態自己得罪的正是一個大人物,而這個大人物,不是一個小小蛟牙馬幫所能對付的。
艙中三人愕然瞧著李冰咬牙下地,常青虎怔然片刻,不料這青年堅毅敏銳如此,隻是一句話便知自己真意。心中原本確是有問清這青年來曆的用意,以免旁生枝節。但此時李冰如此幹脆,行事間自有一股灑脫傲氣,反而讓常青虎大是難堪。麵上色變,冷冷道:“怎麼?在我常青虎麵前顯傲氣?老子向來最受不了的便是這一套,我常青虎是什麼人?男兒一諾千金,既然說過了要救你,你就是欽犯我也要救定了。”
那中年漢子麵露猶豫之色,一旁的青年卻已急急踏上一步,“把頭兒,這恐怕……”常青虎慨然一擺手,“林胡子你帶他藏到密室去,石刺你去傳令兄弟們任誰也不準提今早撈到人之事。” 說罷轉身大步走出房外。竟連李冰的來曆也不問了,
李冰愕然怔立,怎料這常青虎竟會有這般反應。石刺斜眼上上下下打量著李冰,森然道,“你倒是摸準了把頭兒的脾性,這手欲擒故縱玩的不賴啊。”李冰見他目光中頗有敵意,黯然歎道:“若果真事有不妥,你便將我交出去罷,在下橫豎都是一死,又何必連累旁人。”這番話是李冰心中真意,講的誠摯無比。但在石刺耳中聽來卻如譏諷之語,大怒之下回頭便欲發作。卻見李冰神色坦然,滿腔怒火在李冰沉靜如水的眼光下竟是一絲也發不出來。怔了一怔,突地扭頭惡狠狠的道:“我正有這個打算來著。”
林胡子皺著眉,語氣卻頗為傲然:“你二人這般話語,可不是給我難堪麼?我林胡子設計打造的密室,普天下又有幾人瞧得出來?讓那些凡夫俗子搜上十年也搜不出來。”說到最後一句,雙目突然神光大盛,整個人仿若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
石刺原本是極難相處的性子,但聽出林胡子言語中透出的那股強大自信,卻默然無語。顯是對林子胡口中的密室也是極為服氣。
艙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有人亂紛紛的叫著,前麵官船攔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