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這才想起當日惠靈王在書房問到的三個人選中尚有四子遠舉。隻是後來斷水侯擁護遠亭,遠誌得鄭梗與鄭倩支持,成相爭之勢。遠舉無所憑借,便漸漸淡出這場逐鹿之爭。李冰心中一歎,如若拋去身份不論,其實遠舉城府深藏,處事進退自如,比起遠亭的剛直,更適合坐在王位之上。隻可惜比遠亭晚生了兩年。
斷水侯察言觀色,正色道:“我知小冰你現下在想什麼,如若真能拋去身份不論,更適合坐上王位的,天下又何止千萬人?存於當世,身份地位之高下,怎可視而不見?”
李冰心中一震,知道自己全然想錯了,躬身道:“侯爺教訓的是,是在下想法太過天真。”斷水侯顯是心情大好,笑道:“遠舉這孩子自小便和霜兒在一起玩耍,我觀這孩子才情韜略,絕非池中之物,隻是寶玉苦於無人相識,在眾皇子之間的威望,便比遠亭遠舉差了許多。日後本侯自當好好提點於他,他日必成大才。”
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歎道:“如若遠舉叔父王逸今日尚在的話,遠舉也不會如現下這般低調。這算是攆昀之幸抑或不幸,也是難說。”李冰一笑,不知斷水侯怎麼會突然提起王逸來,史書記載遠舉叔父王逸,文韜武略,天縱奇才。十年前非但是攆昀左相,而且執掌魯定劍館,弟子遍布天下。府中更有客卿數千,當時在攆昀的實力不作第二人想。懷安侯之亂時,王逸之名更是傳遍天下。
曆來兩軍交鋒,都是兵事與政事相輔,堂堂之師與陰謀刺殺並行,懷安侯曾多次派遣高手行刺朝中大臣,偏偏次次都被王逸率門下弟子化解。戰事進行了數年,懷安侯的刺殺行動近百次,布置不可謂不密,謀劃不可謂不細,但竟無一得手,王逸之名,震動天下。平心而論,懷安侯文韜武略,均是大才。但無奈戰場上有蕭敬之用兵如神,欲用奇兵偏又遇到王逸運籌帷幄,更有斷水侯遊交各國,將其分化孤立。一代梟雄,最後也隻能落得徒呼奈何的地步。當年若非王逸坐鎮,如今攆昀的棟梁之才,還能幸存多少,實是未知之數。
斷水侯眼望窗外,黯然道:“那時得王逸相救的朝中重臣,無不對王逸感激有加,便是本侯,也還欠王逸一條命。”
李冰歎道:“天妒英才,可惜左相竟然因病而亡。”史書記載,在懷安侯兵敗身亡前一月,王逸及其家人患上奇病,暴斃而亡。書中多有猜測是懷安侯遣人下毒所致。
斷水侯語氣突然有些激動,低聲道:“王逸並非死於急病,而是王兄以毒酒賜死。”李冰渾身一震,駭然道:“什麼?”斷水侯苦笑道:“王兄一世英名,眼看大亂亂便要平息,卻中了懷安侯的離間之計,不顧朝中重臣苦苦求情,竟將王逸以通敵之罪處死。戰亂五載,因他而存之重臣難以數計,可笑到了最後我們這些人卻無法救得他一命。”語氣愴然,顯是對當日自己未能救得王逸性命仍是難以釋懷。
李冰心中也是難以平靜,料不到這其中竟有如此慘烈內情。遙想當年王逸白衣如雪,雖有翻雲覆雨的通天之力,仍以君國為重,坦然喝下毒酒,不禁心潮起伏,大聲道:“心懷坦蕩,果然好氣概,好男兒。”
斷水侯目光射出慘然之色,輕聲道:“王逸一死,懷安侯早已安插在城中的大批刺客突然發難,王府中千餘門客,死傷殆盡,曾經名動天下的王門,一夜之間,竟然灰飛煙滅。”
李冰駭然道:“為何侯爺所說與史書記載全然不同?書中隻道是王逸及其妻女病死之後,府中客卿離心,樹倒猢猻散。”斷水侯慘然一笑:“王兄先是中了懷安侯詭計,非但誤殺忠良,連他家人客卿都保不住,極是懊悔。從此朝中再也無人敢提此事,而今數載過去,除了本侯外,知曉內情之人,更是沒剩下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