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軍校模樣的魏人攙扶著受傷的同伴,伸手擦去他臉上的血跡和淚水,然後帶頭唱起了軍歌;“滔滔大河,國之幹池,巍巍山嶽,國之幹城,糾糾武士,王之爪牙。”眾人齊聲應和,低沉雄壯的歌聲回蕩在雍水之濱。
“讓他們住口!”公子稷惡狠狠的嗬斥道,“讓那些魏狗住口。”
“我們魏人抓的秦國俘虜多了,就算殺了喂狗也會讓他們唱兩句歌的。”那名軍校模樣的人與其說是抗議不如說是挑釁。他的話引起眾多戰俘的哄笑。
公子稷自幼在深宮裏長大,何等嬌寵,何等顯尊。幾時受過如此的侮辱。那名軍校的話剛一出口,公子稷就覺得一股怒火,直竄頂門。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間,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帶寶劍。他瞪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侍衛,揚起巴掌“啪”的就是一記耳光:“主辱臣死,你懂嗎?難道要我親自動手?”
侍衛們本來也是一肚子的怒火,但是沒有命令又不敢貿然行動,冷不防挨了一個大嘴巴,被抽得眼冒金星。幾名秦軍侍衛一腔怒火全發到了俘虜身上,他們衝到俘虜隊伍裏,將領頭的軍校拉出來,拖到路邊狠命地抽打。其餘的人則忙著驅趕周圍圍觀的百姓。那名軍校被打得渾身是血,可他一邊翻滾著,一邊還在繼續唱著軍歌,直到斷斷續續,氣若遊絲。雖然更多的人被打倒,俘虜的隊型一度變得淩亂,但是歌聲反而更加嘹亮。
“廢物!”公子稷怒罵著,從車右的手中奪過長戟,跳下車來,推開眾人,將長戟一下子捅進了魏軍軍校的肚子裏。“叫你唱!叫你唱!。”他的麵目猙獰,狠命地擰動手中的長柄。“秦狗!”軍校握住長戟,將一口鮮血噴到太子的臉上。
“天道好生,公子饒他們一命吧。”路邊忽然有人高喊。
“誰!”公子稷扔掉手中的長戟尋聲望去,路邊的樹下,一位羽衣星冠之士拱手而立。“小人喬子羽,家父是雍水河神,請公子念天道好生,饒這三千人性命吧。”說著,他長袖一擺,深揖到地,“請公子開恩。”不少秦國的百姓想是常見不怪,一麵伸頭望著,一麵也跟著跪下喊道:“求公子開恩。”
“大王命我押這三千人到雍水祭天,豈能說放就放。”公子稷麵露不悅。
“祭天用太牢之禮(一牛,一豬,一羊)既可,不必人祭。”
“雍水河伯世受我秦國祭祀,汝父子隻管好兩岸稼穡。自古,“神不問人事”。你掌管河宗,隻為鱗甲之長;我是秦國公子,掌管秦國法度,怎麼輪到你多嘴?幹涉人世,你不怕觸犯天條嗎?”公子稷顯然沒把個什麼河伯的公子放到眼裏,臉色鐵青:“這三千人殺也由我,不殺也由我,今日我偏不放。”公子稷轉身離去,一邊吩咐手下:“也不必到雍水岸邊了,就在這裏殺了他們。”
喬子羽冷笑一聲:“天道好生,你如何視人命為稼穡?”長袖一揮,一道靈符在手中焚化,晴空裏一聲霹靂,雍水河兩岸一時大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
三千名戰俘還在發呆的功夫,忽然聽得耳畔風生水響,兩腳騰空。有人在高喊:“閉眼!”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兩腳好像落到了地上。有些膽子大的沒等吩咐就張開眼睛,他們已經被送到對岸。喬子羽正駕著一輛車馬車立於雍水波濤之上。
三千人拜倒塵埃:“多謝神仙就明之恩!”
“此處向東渡過黃河就可以回魏國了。我已經和河伯說好,到了那裏由他送你們過黃河。”說完,駕車隱沒於雍水之中。
三千人一時群龍無首,不少人分辨了方向就要四散逃命。這時候,一位中年男子在人群中高聲喊道:“大家等等。”他在別人的幫助下站到了一處土堆上。伸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說道:“大家聽我一言。方今之事,秦王必不善罷甘休,如今我們身在秦國,人地兩疏,一無糧食,二無向導,萬一秦軍追殺上來,你我還是難逃一死。”他的話引起眾人的紛紛議論。
“那你說怎麼辦?”
“我們重新編伍,一麵搜集糧食一麵尋找武器防身。這樣大家相互也還有個照應,萬一秦軍再追上來我們也好與他們拚死一戰殺回家去。”
“對!殺回家去!”
他的提議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
“在下滿大為,中軍旅帥,這裏還有沒有軍官,大家站出來。”
“我是前軍伍長。”
“我是後軍帥長。”
不少軍官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雖說是敗軍之將,但是畢竟是久經沙場的精銳。很快三千人就按原來的編製草草分成了幾隊。
最後大家推舉滿大為當督尉,由俘虜中的各級軍官重新編隊,把三千人分為三軍。前軍主要是一些會說秦地方言的士兵組成,負責哨探,搜集糧食牲口和武器。中軍負責作戰,目前沒有武器隻好砍了很多竹子,木頭製作了百十張竹弓和標槍。後軍主要負責照顧傷員病號。
三千人自稱是歸安軍,在雍水合邊祭祀了河神之後開始艱難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