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平時寧嬤嬤雖然不在她的寢殿裏守夜,但是因為知道她現在的狀態不好,夜裏也隻是睡在隔壁的偏殿裏的。
這院子裏,何敬忠主仆進來好半了,並且她是因為用了安神香,睡著了一般的動靜聽不到,可他們之前強殺長欣和長芳兩個的時候,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弄出來。
可是——
到了這會兒,寧嬤嬤卻始終沒有出現。
這樣一來,何皇後心裏幾乎是十拿九穩了……
是寧嬤嬤,是寧嬤嬤背叛了她!
雖然她如今已然心灰意冷,可身邊之饒背叛,對她而言也是更加致命的一道打擊。
她腳下一軟,不由的倒退兩步,趕忙伸手抓住了身後花架的一角撐住了身子。
也就是在她晃神的這麼個空當裏,殿外寧嬤嬤已經出現在大門口。
她穿戴的體麵妥當,頭發都是用頭油仔細的打理過的,此時雙手捧著一套正式又莊重的皇後朝服,跨過門檻,一步一步,麵容莊肅的走進來。
“寧嬤嬤?嗬……怎麼會是你?為什麼……”任何人都可能背叛她,可寧嬤嬤不會啊!
何皇後看著她,因為她的背叛,剛想要發怒,她卻徑自跪在了麵前。
“娘娘,老奴對不住您,老奴死罪。”寧嬤嬤的麵容悲戚,開口的聲音卻堅決又冷靜,“老奴知道您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可是您已經敗了。咱們主仆在這前朝後宮之中都已經一敗塗地,咱們大勢已去了,現在再做什麼也都不過隻是困獸之鬥。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張,替您拿了這個主意。既然您做不到了,那就讓國公爺和國公府替您去做吧?”
“什麼?”何皇後聽得雲裏霧裏,先是不解其意的呢喃了一聲,但她畢竟是縱橫朝堂後宮幾十年的一國皇後,腦子的反應不慢,隨後就有所頓悟,又防備的看了同樣是跪在她麵前的何敬忠一眼,試探道:“你是跟他做了交易嗎?”
寧嬤嬤毫不含糊的答道:“國公爺答應老奴了,再您去後,他會等待時機,一擊必中的把胡氏母子拉下馬,替您了卻心願,也替太子殿下報了血海深仇。國公府裏,老夫人還在,娘娘您也不能看著她到了這把年紀還去受牢獄之苦吧?現在真的不是最好的時機。”
何皇後是被逼上了絕路,所以那些南梁人剛一出麵撩撥,就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一頭撞了進去。
當時寧嬤嬤是勸不住她,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南梁那邊承諾的這個局,根本就是空許諾,他們在大胤究竟是如何行事,又究竟出了怎樣的陣容和人手去行事,何皇後這邊也全都兩眼一抹黑,完全不知情的。
這樣的合作,怎麼靠譜?
再者,寧嬤嬤是當年跟著何皇後從何家出來的,雖然對她忠心耿耿,但心裏也還免不了要惦念何家老夫人和整個國公府裏的一黔…
她雙手穩穩地捧著托盤,態度堅決的跪在麵前,眼神堅定而眼中有淚意閃爍,懇切的再次道:“娘娘,您這一生,為了咱們殿下,已經盡了全力,做的已經足夠了,九泉之下,殿下也必不會怪您的。您放心,奴婢生是您的奴仆,這一程也陪著您一起走。”
何皇後的嘴唇蠕動了一下,隨後用牙齒死死的咬住了。
平心而論,她失勢被幽禁了三年有餘,過的生不如死,死亡於她而言,其實也並不見得有多可怕。
可是被自己的親弟弟和最信任的奴仆一起逼著去死……
這場麵還真有點兒滑稽。
何敬忠跪在那裏,一直也沒再做聲。
殿外有冷風徐徐,灌進來。
何皇後打了個寒顫,終於回過神來。
她將目光從寧嬤嬤臉上移開,再度看向了何敬忠,眼中迸射出強大的意念來,一字一頓道:“你發誓!”
何敬忠知道自己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暗暗的深吸一口氣,也幾乎是沒怎麼猶豫的豎起三根手指發了誓。
這邊他辦完事,通過買通的內宮管事匆匆出宮時已經四更過半。
走的是為宮人出宮采買專門設置的門,好在是一切都提前打點好了,一路上沒出岔子,還算順利。
因為是秘密混進宮裏來的,自然不能公然乘車坐轎,謹慎起見,馬車停得有點遠。
主仆三個沿著宮牆外圍走了一段,然後就快步穿過旁邊的大路,拐進了斜對麵的一條路上。
何敬忠剛做了一件大的事,此刻心緒不寧,隻雇著頭一路疾行,往前走了一段,卻被其中一個隨從拉了一把,將他扯到了身後,同時低聲的提醒:“老爺!”
何敬忠猝不及防,被他拽了個踉蹌。
回過神來,他那兩個隨從已經拔出藏在靴子裏的短刃,做出防備的姿態擋在他前麵了。
何敬忠嚇了一跳,隻當是自己的行蹤被宮裏察覺了,心跳瞬間就靜止了一拍。
惶恐的抬頭往前路上看去,卻見這本來就不寬的路上,五丈開外,此刻正站著一個和他一樣穿著黑色披風,並且將帽簷壓得很低的瘦長的影子。
那人影乍一看他沒認出來。
那人側身站在前麵,擋住了去路卻也沒有走過來的打算,見他止步,就開門見山的開口問道:“辦妥了?”
這個聲音是……
何敬忠一個激靈。
隨後渾身緊繃的那根弦就鬆了下來,眼中浮現出一抹嫌惡又痛恨的神色來,同時卻是撥開擋在他麵前的兩個隨從,徑直朝那人走去:“沒事,你們先去前麵的馬車那邊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