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過謙了。”鄭修沒好,也沒不好,隻道了這麼一句。
武勳就沒再什麼,轉身先行離去了。
鄭修站在屋子門口目送。
他帶進京的副將從外麵的廊下走過來,見他眸色深遠,就也忍不住循著他的視線去看武勳的背影:“都督對這位定遠侯的印象不好麼?”
“也談不上不好,至少此人就這一番接觸下來覺得還是名副其實的,戰略休養不錯,話也爽直,不似是個沽名釣譽之輩,隻不過……”鄭修著,就有些一籌莫展起來,“太子殿下引我為心腹,不僅將南境托付於我,還將他罷免定遠侯的內情也一並告知,本來人家的家務事,也無需我來計較,可蘭兒……那丫頭你是看著她長大的,她那脾氣……唉,這門婚事要是鬧出個波折來……不好交代啊!”
那副將聞言,就也不出話來了。
自家大姐那個脾氣——
還真沒準!
“算了!不提這個了,眼下國喪,邊境是最容易出事的,既然定遠侯這邊交接好了,也別等明日了。”鄭修隨後就飛快的冷靜下來,轉身進去把桌上武勳帶來的一疊公文都收進包袱裏裹好了提出來,一邊道:“我現在進宮去麵見太子殿下,當麵辭行,也別等明了,你馬上回驛館點齊了我們的人手,趁著這風雪還沒下來,咱們連夜就走吧。”
另一邊,武勳從兵部出來,原是想去宮門外等著接老夫人的,但看著這個時辰老夫人那邊八成已經往回走了,便就沒去,直接回了侯府。
他前腳剛下了馬,後麵宮裏來送老夫人的車馬也拐進了巷子。
武勳就沒進去,等在了門口。
見了宮裏的內侍,免不了要略寒暄兩句,等送走了宮裏人,武勳就親自陪著老夫人進了府。
武曇走在另一邊,低著頭扶著老夫人的胳膊,自下車的時候叫了他一聲“父親”之後就沒再吱聲。
武勳拿眼角的餘光斜睨了她一眼,進了門之後就吩咐門房:“去二少爺和大姐那裏都知會一聲,讓他們半個時辰之後都到主院去。”
“是!”門房的婆子答應著立刻就去了。
孟氏的事,武勳不可能人回來了還一直不聞不問,就算他心裏有鬼或者不情願,也總要表麵上給老夫人一個交代的,武曇知道他是要這事兒,而她也正等著這一,倒是頗有幾分期待的。
略想了下,武曇就對老夫人道:“孫女先回去換了衣裳,晚點再去祖母屋裏相見。”
老夫人點頭:“換了衣裳就來,先用了晚膳再。”
“是!”武曇答應著,給兩人施了一禮就帶著青瓷先回自己那邊去了。
涼了下來,但是京城裏還沒降雪,也還沒到燒地龍的時候。
武曇回房拿溫水洗了把臉,又換了衣裳。
青瓷把帶回來的首飾塞給杏子,就又跟著她去了老夫人那。
老夫人帶著她和武勳一起用了飯,剛收拾好,武青鈺夫妻和武青雪就相繼的過來了。
武青鈺的麵色很嚴肅,武青雪低垂著眉眼,卻很有點忐忑和緊張。
老夫人和武勳在暖閣的炕上坐下,老夫人端著茶碗在慢慢地品茶。
沒有人話。
沉默了一會兒,武勳就望向了老夫人,語氣頗有些艱難的道:“母親,孟氏的事前幾個月兩個孩子過去的時候已經告知了兒子,隻是因為軍務繁忙,脫不開身回來處理,讓母親受此凶險,全是兒子的疏忽和不是……”
他著,就起身跪了下去。
武青鈺和武青雪見狀,就也上前一步,跟著跪下。
武青雪側目去看武青鈺,盼著他能點什麼替孟氏求求情,可武青鈺的麵色凝重,卻是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武勳道:“是兒子娶妻不賢,才讓母親屢曆風險,兒子也知道,母親為了保全咱們侯府的名聲,受了莫大的委屈……”
“都過去了!”他的話沒完,老夫人卻已經出言打斷,她放下茶碗看向了武勳道:“我受點委屈原是沒什麼的,可是家裏出了這樣的事,終究不是個好兆頭,哪個世家大族的衰敗,不是從內部起因的?當初這個媳婦兒就不是我替你娶的,處置她確實也輪不到我,既然你現在回來了……這件事也不能一直這麼捂著,那你便拿個決斷出來吧!”
武青雪猛地抬起頭,張了張嘴,想什麼,可是一想到武勳白對她發火的那個樣子就是頭皮一麻,又遲疑著閉了嘴。
武勳滿麵愧色,臉色鐵青,咬著牙道:“此等毒婦,做出有悖倫常的惡事,本是死不足惜的,可確實如母親所,此事一旦上告官府和家,我武氏闔族的名聲都將跟著毀於一旦,將來孩子們的嫁娶都要被她牽連。兒子不孝,原想著應該將其休棄的……”
武青雪聽到這裏,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驚呼出聲:“父親……”
錢媽媽卻聽出了端倪,連忙也跟著跪下去,從旁拉了她一把。
老夫人不悅的橫過來一眼,武青雪嘴唇不甘心的蠕動了一下,這才忍下了。
老夫人道:“當年元洲城一役,孟氏不是全家蒙難,已經無娘家可回了麼?今咱們自家人關起門來話,我本也不是要聽什麼分辯和解釋的,你既已有了決斷,那直就是!”
老夫人的語氣很平靜,似乎是真的已經全不介懷,完,重又端起茶碗喝茶。
武勳那裏卻好像終究是覺得難以啟齒,又默了片刻,方才再度開口道:“孟氏做了這樣的事,無論如何已經不可讓她再以定遠侯府的當家主母自居,更不能留她在府裏,繼續敗壞家裏的名聲,兒子想……京郊的鼓山上有一座清黎庵,就將她以清修為名送過去,讓她去潛心念佛懺悔吧。瓊兒究竟是嫁了皇家,這樣留她個名分在,好歹……也是對皇家有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