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要來臨的時候,羅箏將去年沒有送出的裙子翻了出來,顏色並未變舊,這是熙晚選的,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將它送給熙晚。
熙晚來了,卻是帶著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孩子來的。
國外歸來的少年,是她曾經的同桌,很胖,臉上落滿了小雀斑,而此刻,卻是瘦削又英俊的少年了。
他握住她的手說,別怕,我可以幫你還債。你和奶奶都會有平靜的生活。還有羅箏,也會有平靜的生活。
句句話都讓她眼淚掉下來。
是該結束這樣混亂的生活了吧,何必再牽絆另外一個無辜的人,是她喜歡羅箏,所以才更不忍心讓他在自己一汪渾水裏淌。
她依舊笑如葵花,如皎月。她笑著介紹,那是她的小男朋友。會替她還清所有的債務,不會有人再來打攪她和奶奶的生活。也請羅箏可以好好地生活,不要再為自己操心。
羅箏的笑容很是勉強,她卻沒有留意,她太緊張了,告訴羅箏,燕子和那個男人分手了,但是我覺得羅箏,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是的,終究不忍心再將他推到燕子的麵前,害怕他再受一次傷害。
盡管她多想參與他的人生,卻終究逃不過物是人非的結局。
少年淡淡地笑了笑,他告訴她,他以後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他就不會被人丟下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羅箏哭了。他將頭埋在膝間,哭得像一個孩子。
燕子,終究是讓他心碎了吧。
而自己卻不能成為安慰他的人,熙晚知道,自己帶給他的也許隻能是麻煩。
她站在他身邊,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出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紅顏?好像欠缺了點。兄弟?她卻不得不說自己懷著別樣的心事。或者隻是年少時同病相憐,隻不過,她多放出了一點心。
看吧,為何她與羅箏一起的時光,總是和逃亡二字有關。
再見羅箏,竟是多年後燕子的婚禮。
命運是隻神奇的大手,當年她和燕子這樣一鬧,後來竟能成為朋友。彼此卻都避諱的一個話題,就是羅箏。
燕子說,她知道熙晚也喜歡羅箏。所以不提,就不會尷尬。
第二天,羅箏請熙晚吃飯。
海鮮牛油果,紅酒燒牛肉,無水蜂蜜小蛋糕,香油脆鱔,清炒蟹粉。
他點了一桌子的菜,晏晏地笑著勸熙晚多吃一點。
她默默地吃,這些精美食物,此刻她卻覺得味如嚼蠟,胃一點點地被填滿,心卻越來越空。
記憶裏煙火氣息的燒烤中翅和帶著蔥香的牛肉麵,味道像回憶一樣濃烈,翻天覆地而來。
他連連喝下幾杯酒,伏在桌子起不來了。
他還是悲傷的,聽到燕子訂婚,他還是無法抑製的悲傷吧。
最可憐的是,她拿他的悲傷毫無辦法。
也對,年輕時候愛過的人,又深刻,又持久,將一整顆稚嫩透明的心都拋到那初戀的熱湯裏沸一沸,火候過旺,又不知輕重,有多少愛就要放多少愛,於是一鍋湯燒出來,一顆心早已經慘不忍睹。
可是,他是否知道,在他愛著燕子的那些年,他也是她心尖上的人呢。
那日,她終究將手指上買來安慰自己的戒指摘了下來,然後打電話給王子寒說,我答應你的求婚。
一個月後,她打了羅箏的電話,問他,是否能來參加她的婚禮。
電話那頭的他思忖一番,然後說,好的。
淡淡的,不似多年前那個羅箏。
她未曾想過那竟是最後的告別。
接完她的電話,本就爛醉的他神色恍惚,與一輛卡車相撞。車毀人亡。
她出席了他的葬禮。她總覺得,他還是活著的,仿佛隨時都會拍拍她的肩膀,笑著叫她的名字。或許會突然從哪個角落裏跑出來,告訴大家這場葬禮其實是一個玩笑,然後上來拖著她的手,一起逃跑。
可是,那都是她的希望罷了。
她沒有哭。或許她的眼淚早就已經幹了。王子寒一直在她身邊,握緊她的手,說,熙晚,不要太難過。
而很久以後,她才看到他在博客上這樣寫,燕子的新婚,在婚禮上再遇見了她。還是一樣瘦,還是一樣愛笑,燕子告訴我,她身邊的男朋友沒有換,還是那一個。我看到她食指上的戒指。終於死心。多年前,在慢慢喜歡上她的時候,我在燕子的殘忍提醒下知道,自己太過無能為力,對燕子是,對當時的她,更是。燕子說得對,沒有錢,沒有未來,就沒有資格。可是當我有資格時,我才發現,她已經不需要了。
可是,我還是想對她說一句,熙晚,我喜歡你。
是太遲了吧。嗯,是的。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