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蓉的床榻上鋪著猩紅洋毯,正麵設有大紅金錢蟒靠背,石青金線蟒軟枕,秋香色金錢蟒大條褥。她暗自讚歎,皇家的陳設果然奢靡,連她一個剛剛入宮未承聖恩的妃子都住得如此豪華大氣,皇上和太後的住所更是可想而知了。
珍蓉斜倚著金絲軟枕,拿出進宮前母親繡的香囊細細端詳著,珍蓉的母親緗娘子在二十年前曾是京城紅極一時的名妓,後得到禮部侍郎的垂青,為她贖了身,也算嫁得個好人家。隻是奈何身份低微,也隻是個侍妾罷了。因大夫人不待見,在府裏的日子連上等的丫鬟都不如。小小的珍蓉已經見識過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曾暗暗發誓一定要得到皇上的寵幸,母憑女貴,想必這樣母親也不會那麼為難了。
珍蓉輕嗅著香囊的木槿花香,把搖春喚了進來。她拿出一隻上好的赤金盤螭瓔珞圈遞給搖春,緩緩開口,“搖春姑姑的頸修長白皙,這瓔珞圈子倒是極配你的,你在宮裏的時日想必也不短了,本宮初初入宮,大事小節還望姑姑多多提點。”
搖春受寵若驚的跪在珍蓉的床頭,“珍主兒,您是主子,奴婢實在擔不得那一句‘姑姑’,更不敢收您這麼重的禮,這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在宮裏這些日子隻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珍主兒有什麼吩咐奴婢一定盡心竭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珍蓉的眼中閃過一絲暗光,她抬手扶著搖春,笑道,“好吧,那本宮以後喚你搖春好了。你也知道,在這深宮大院裏,宮女太監的命運係在他的主子身上,而主子的命運卻係在皇上身上。既然入了宮本宮就不想一輩子碌碌無為,皇上的喜惡還需要你明白告知。起來說話吧。”
搖春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回珍主兒話,奴婢從未在禦前侍奉過,對皇上的所知也不過是一點皮毛。但奴婢聽聞……皇上對《霓裳羽衣舞》情有獨鍾。”珍蓉點了點頭,又問道“皇上最常去的是哪裏?”搖春猶豫了一下,說道,“奴婢聽負責灑掃院落的姐妹說,皇上每每遇到煩心事都會到木槿堂小坐,自當今皇上還是太子時便常常去那裏。”珍蓉心裏有了計較,掩口打了個哈氣,“好了,本宮知道了,本宮乏了,你且退下吧。”搖春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放下紗幔,又吹熄了房間中的幾盞燭燈這才緩緩的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珍蓉早早便起身吩咐搖春為她梳洗,搖春立於珍蓉身後,手拿一把玉梳為她整理著如碳般的青絲,讚歎道“主子的頭發真好,梳個盤恒髻怕是再合適不過的了。”珍蓉淺淺的笑了笑,“你看著弄就好了,隻是切莫太過招搖。皇後的脾氣秉性還摸不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搖春讚許的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就梳好了一個簡單大方的發髻,又為珍蓉細細的上了一個淡妝,幾株紅寶石朱釵墜於耳際,更添了幾分撫媚。
珍蓉對著雕花銅鏡打量著鏡中自己的模樣,隨後統統把朱釵拔了下來,換上一支玉石簪子,整個人看起來清爽純善。“主子這樣素淨的打扮看起來真是別有風韻呢。”珍蓉淡淡的笑了笑,“我不過舞勺之年,何來風韻一說?”珍蓉換上了一件淡青色的旗裝,往坤寧宮的方向走去。
珍蓉進了坤寧宮才發現房間中僅有瑾彥一人坐在左側的紅木椅上品著一杯香茶,她俯下身子行禮,“瑾妃姐姐萬福。”瑾彥把景德鎮的白瓷茶杯放在手邊的小桌上,回了個禮,譏笑道:“珍妃妹妹今日起的這樣早,可是攀高枝兒來了?”珍蓉接過小太監遞來的茶水坐在瑾彥旁邊,“姐姐可真是說笑了,妹妹愚笨疲懶,怎比得姐姐?想必姐姐在三更天的時候便起來梳妝打扮了吧?”
瑾彥冷笑一聲,“妹妹還真是口齒伶俐,隻盼著這一張利嘴別為妹妹惹來什麼事端才好。”珍蓉一笑置之,再不言語。這時,一名小太監弓著身子快步走了進來,屈左膝,垂右手,上體稍向前俯打了個千,“奴才小安子給兩位娘娘請安,瑾妃娘娘吉祥,珍妃娘娘吉祥。皇後娘娘昨夜侍寢身子疲累,吩咐下來二位主子不必請安了,還請二位主子先行回宮,改日皇後娘娘精神些了定請二位主子品茗敘談。”
珍蓉心中暗自揣度,“看來皇後娘娘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這一個下馬威給的好生利落。”
瑾彥示意身後的宮女遞給這太監一錠銀子,含笑道:“有勞公公了。”那小太監千恩萬謝的退了下去。
珍蓉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妹妹剛剛入宮,昨夜歇的不甚安穩,先行一步了。”說完,珍蓉帶著搖春回了長春宮,尋出所有與霓裳羽衣舞相關的書籍細細研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