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眼波流轉，移步走到颸旐和小鬼身邊，淡淡地開口，“你想救她？”
颸旐不看楊戩，隻是努力將自己已經消耗無幾的法力注入小鬼漸漸失溫的身體。
“你也受了重傷，救不活她的。”
“那又如何。”
颸旐凝視著小鬼，一字一字地道，“她本是凡人……從來沒殺過一個人，卻一直都接受著不屬於她的懲罰。”
楊戩深深地看著颸旐，突然輕笑，“三界本不存在什麼公道，看看你我現在，難道天對我們就公平了嗎？”
颸旐不語。
楊戩似有所思，目光慢慢變得深邃，喃喃道，“但是，要在天命裏怎樣活，順從還是反抗，卻是我們自己選的路…………”
伸手入懷，掏出一顆金色的寶珠靠近地上的小鬼，颸旐一愣，忙伸手去擋，“你做什麼？”
楊戩念了口訣，瞬間將小鬼吸入珠中，“她躺在地上也是白耗元神，在定魔珠裏，她能死得慢點。”
將定魔珠丟給颸旐，楊戩轉過身，不再看颸旐，複雜的目光落在瑤姬身上。
有了原始天尊相助，第三顆靈元很快融入萬俟隳身體。原始天尊麵上一喜，“瑤姬，將靈元放在他胸口。”
瑤姬麵色平靜地領命，托著銀色光珠，站到萬俟隳麵前，原始天尊注視著萬俟隳，沒有注意到楊戩的身子猛得顫了顫，雙手緊握。
素白的手漸漸將銀色光珠靠上萬俟隳胸前，瑤姬秀美溫婉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瞬間，銀光暴漲！
連原始天尊都在瞬間下意識地提袖擋在眼前，再抖開袖，頓時又驚又怒！
哪裏有什麼靈元！瑤姬手中隻有一把無柄長劍，劍身埋入萬俟隳身體，已是透胸而過！
“瑤——姬——！！！”
原始天尊怎麼也沒料到身為虛偶的瑤姬竟然會攻擊地劫之表，大怒，揚手就往瑤姬拍去，楊戩早在銀光閃爍的時候就飛身撲上，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那雷霆萬鈞的盛怒一掌眼看就要打在瑤姬身上，瑤姬動都沒動，似乎早料到如此結果。
掌風襲散了瑤姬挽起的發，但意想中的力量卻沒有到來。
原始天尊也呆住了，他的手腕被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萬俟隳的手！
萬俟隳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泌血的眼睛看著楊戩，沙啞地緩緩開口，
“師兄，夠了。”
楊戩搶上一步抱開母親，將她掩在自己身後，聽得萬俟隳如此稱呼原始天尊，頓時寒了臉。
原始天尊麵上已不知是怒是喜，“師弟你……你……”
萬俟隳麵白如紙，平靜地抬手捏碎了插入身體的劍，血水長線一般接到地上。
“我經脈已損，魔氣反噬，撐不了多久了。”
不向原始天尊看一眼，萬俟隳站起身，揚手在空中一劃，黑色的陰寒混沌登時出現在空氣中，正是陰池入口。
他舉止如常，表情鎮靜，但心知他狀況的幾人都不由得想到了“回光返照”…………
“楊戩，你隨我來。”
萬俟隳轉身對著陰池入口，背影高佻，光滑的長發在冷風中拂動。
“你隨我來，我保證不傷你母親。”
楊戩輕輕拍了拍瑤姬的肩，冰冷地回道，“好。”
原始天尊怔怔地看著楊戩慢慢走向萬俟隳，隻覺得似乎每件事都出乎自己的意料，本來應該毫無疑問的天命，現在竟然模糊不清…………
瑤姬不是虛偶嗎？她為什麼會突然攻擊萬俟隳？第四顆靈元又在哪？萬俟隳……不，通天師弟究竟想做什麼？
楊戩的子虛術是他親自下的，現在楊戩必會在執念中希望萬俟隳殺了自己…………但是，有了瑤姬的先例，原始天尊竟也猶疑起來…………
師弟他……會殺了楊戩嗎？
……………………
萬俟隳的身影沒入混沌，聲音卻飄了出來，“師兄，地劫的事你管得夠多了，你這不也是在違反天命嗎？…………”
原始天尊立在那，半天無話。
瑤姬看著楊戩一步步走進混沌，隻說了一句“娘在桃山等你”，便決然轉身，衣袖翻飛地隱沒在霧氣中。
通往陰池的寒冷岩洞，楊戩曾走了數次，但這次，他竟然感覺不到絲毫寒冷。
還是說，他的心比那墨一般的陰池更冷…………
萬俟隳走在前麵，突然身形一動，縮小為一團黃影，跳到楊戩懷中。
楊戩低頭看著，麵無表情地彎了臂腕，將萬俟隳化作的小豹子抱著。
“我沒力氣走那麼遠了，你抱我走吧……”
萬俟隳輕聲說著，疲倦地合了眼。
“你…………”
“我是萬俟隳，不過……通天的記憶已經回來了…………”
楊戩抱著小豹子，手指觸著那粘著血腥的皮毛，麵色清冷，“你想如何？殺了我嗎？”
“殺你？”萬俟隳可笑地反問了一句，“還不定誰殺了誰…………你沒中子虛術吧？不單你，瑤姬這麼多年也在假裝中了子虛術吧？”
楊戩腳下不停，“何以見得？”
“師兄一直低估三兒了，”萬俟隳喃喃，“他一直以為三兒做出那麼多違抗天命的事，是因為我們把她寵壞了。就好象當初三兒沒有創立自己的教派，卻去天庭當了戰神的時候一樣，師兄也一直認為是她的性子太叛逆了，從來沒有想過，那麼高傲的她隻是想守護三界罷了……她又怎麼會眼看著三界在低劫裏覆滅…………”
萬俟隳靜了一會，似乎陷入了回憶。
“三兒是唯一會解子虛術的神，應該是用一種藥吧？而且吃了這種藥，不隻會在被施子虛術的時候毫發無傷，還會使身體變得毫無氣息，就像虛偶一般…………看來瑤姬早就吃過這種藥了，而你……”
“是王母的茶。”楊戩淡淡地接口，“王母曾經欠了燼歌一個人情，所以答應燼歌在適當的時候讓我吃了解藥。”
燼歌早在自盡前，就步步為營地算計好了一切。
她為瑤姬一家設計了一場恐怖的劫難，讓自己的轉世楊戩在非人的環境下長大，磨練他的心誌權謀。
為了不讓楊戩被變成虛偶而前功盡棄，她讓楊戩在地劫將至的時候不自覺地吃下解藥。
甚至，她早就將瑤姬對楊戩的愛也算計在內，為了救自己的孩子，瑤姬情願裝了千百年的虛偶，假意恨著楊戩，隻等萬俟隳最沒有防備的時候，一擊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