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感覺自己剛剛睡著就被小哥輕輕推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聽到身邊一片兵荒馬亂,到處是哭喊慘叫和聲嘶力竭的“Fire!Fire!”的喊聲。他還沒摸清楚發生了什麼,神經卻已經繃緊了,順著小哥的力道站起來拔腿就往來時的山洞撤離。胖子跟在他們身邊,一邊時不時往後開火,一邊破口大罵那些外國佬傻X。潘子則是手忙腳亂地照顧他家三爺,先是打算背起來,又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口,抱起來吧,又擔心沒手拿武器,也是操碎了心。最後還是三叔啐了他一口,指揮著潘子把自己背起來才算完。
吳邪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背後的場景簡直跟地獄似的。無數隻人麵怪鳥無聲無息地在半空中盤旋,時不時俯衝下來叼起一個人就在空中接力似的拋來拋去,每一口下去都鮮血四濺的,就聽著那人的慘叫由高到低漸近於無,身體殘肢、散肉、滑膩膩的內髒從天上撲哧撲哧掉落得到處都是。地上也站著數不清的人麵怪鳥,一個個不成比例地張大了嘴巴,露出了滿口的獠牙,從嘴巴裏麵吐出了一隻隻獼猴一樣、卻沒有皮、渾身紅通通的的生物。那些“口中猴”沒有嘴唇,卻有著鋒利的獠牙,看上去猙獰異常,偏偏動作極其敏捷,一下於就躥到地上,有的直奔落在地上的屍塊,有的則張著巨大的嘴巴尖叫著衝向人群。那些“猴子”像恐怖片裏所有的怪物一樣,毫無畏懼,窮凶極惡,哪怕隻剩下半個身子也流著涎水瘋狂地齜著牙,非要從人身上咬下幾塊肉來。
等剩下的人連滾帶爬地衝進洞口,好幾個人都崩潰地嚎哭起來。有個老外大概是嚇懵了,神情恍惚地除了“上帝啊”就啥也不會說了。吳邪他們早知道路徑,逃得又快,倒是沒怎麼受傷,稍稍處理了一下傷口,注射了動物疫苗就坐在一邊休息了。看著阿寧的隊伍剩下寥寥幾個傷殘也覺得心有戚戚。
吳邪這才有閑心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胖子早憋了一肚子火氣,剛逃跑的時候都沒忘記罵人,這會兒吳邪一問,立馬就把事情都抖出來了。原來吳邪睡著之後,阿寧的隊伍也稍稍休整了片刻,一夥老外就高高興興手舞足蹈地拿著照相機和各式各樣說不上到底幹什麼用的儀器四處折騰起來,還有幾個膽子肥的打算去把青銅門撬開看看。
那些人當時被隔離在白霧裏什麼也沒看見,稀裏糊塗地亂開了幾槍就完了,根本沒看見陰兵借道,也不清楚青銅門到底是多麼恐怖的東西。於是幾個專家見獵心喜,就想要把青銅門撬開進去看看。他們不知道但是胖子他們知道啊,連勸帶嚇的叫他們住手。他們隊裏有個專攻東夏、叫柯克的中國通也不讚成,考據說傳說地底之門隻有在前任萬奴王去世的時候才能夠打開,否則,地獄的業火就會燒盡那個開門者一切,使得長白山沒有白頭。
好說歹說算是攔住了他們撬門的意圖,但是那種“到此一遊”好歹合個影的想法沒辦法打消了。合影就合影吧,偏偏有人要玩個性,擺出了個敲門的姿勢。這一敲下去,再抬頭,就被無數隻人麵鳥無聲無息的包圍了。
柯克驚慌失措地大叫:“是守衛!是守衛地底之門的長著人頭的鳥!”
這句話就像是開啟了什麼信號似的,那些原本隻是石雕一樣圍著他們的人麵鳥一下子撲閃著翅膀怪叫著朝他們撲了過來。接下來,就是吳邪醒過來看到的那副場景了。
事到如今,阿寧也沒有什麼辦法了。她的任務沒有完成,試圖組織起剩下的人手再回去一趟。吳邪沒有等她,他知道外麵現在應該常駐著人麵鳥,絕不是阿寧手上剩下的這幾個人就能突破重圍的,何況三叔一直在發燒,情況並不樂觀,他也急著將三叔送往醫院,便和阿寧他們分道揚鑣,先帶著人撤走了。
他也想過陳皮阿四他們,跟小哥說起的時候,小哥隻是淡淡地回答說人麵鳥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何況就算他們突破到青銅門,沒有鬼璽,也就是瞎折騰一趟罷了。
吳邪一想也對,再者陳皮阿四這種老江湖也用不著他操心,便也扔到一邊。
下了雪線、離開雪山之後,潘子便火急火燎地把三叔送去了醫院,經過檢查是劇烈腦震藹和傷口感染引起的並發症,需要長時間的調理。潘子又大哭了一場,守著他家三爺不肯挪窩了。胖子回了北京潘家園,說要休息幾個月,臨走前捶了捶吳邪的肩,打趣說等他跟小哥辦酒的時候一定要請他來。吳邪答應著把他送上飛機,轉頭準備跟小哥在吉林自助遊放鬆一下——他是真放鬆,自從在青銅門裏看見“自己”頭上的角色說明之後他心裏就仿佛終於有了底,何況短暫的昏迷之後他就再也不能在什麼東西頭頂看到奇怪的文字說明了,雖然回憶起這個“金手指”帶給他的蠢萌回憶和哭笑不得的折騰還頗有些懷念的意味,但畢竟最後一點困擾的虛幻與真實的問題也遠離他而去,心裏還是輕鬆居多。在這種輕鬆愉悅的心情下,他本是打算跟小哥好好甜蜜一下的,卻接到了吳一窮的電話。
吳一窮的語氣並不嚴厲,甚至是帶著笑意、好商好量的架勢,也隻問他玩得高不高興,打算什麼時候回家之類的家常話題,甚至問了小哥最近好不好。隻在最後輕描淡寫地要他順便通知一下潘子,說是長沙那邊亂象初顯,要潘子回去收拾殘局。
吳邪聽到這裏就心知肚明,這是要調開潘子,下一步就該三叔失蹤了,他得趕在三叔消失之前回家,把有心人的目光吸引過來,為三叔分擔火力,畢竟大多數人還是認為他才是吳家的希望。
既然已經想到了,吳邪也不會找借口推脫,選擇讓三叔消失這條路是當初父親早就問過他的,然而他是不後悔的。
第二天他就帶著小哥回了他爸媽家,吳一窮留他們在家多住幾天,吳邪答應了,他也想看看他父親到底想幹什麼。吳邪心知他父親並不真正看好他們,現在看似放任的態度不過是因為還是認為他們處不長久。所以就算吳一窮不說,他也會找借口在家多住幾天,和父親好好談一談。
沒等他找到時機,吳一窮就開誠布公地要求跟小哥聊聊天,還坦率地請吳邪回避。
……爹你留點反應時間給我可以麼!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的吳邪一時間也找不到理由推拒。看著他爹臉上的微笑,他敢說哪怕他現在又裝蛇精病,哪怕他“病發”到在地上打滾耍賴,他爹也敢順勢就把他送去醫院檢查,然後抽空就跟小哥聊聊了。更何況吳一窮正式邀請的聊天對象——小哥也並不是沒有擔當的男人,沒有避退不談的意思。
吳邪無計可施,隻好抓緊時間多跟他爹說兩句:“我跟他是認真的。”
吳一窮失笑了:“哪段感情開始的時候不是認真的呢?”
“我的意思是,”吳邪麵不改色地就把自己的意思稍稍改換了一下,“爸,雖然我們目前沒辦法結婚,但還是請你正式把他當我的伴侶來看待。”
吳一窮的態度比他還要坦然,反問道:“如果不是把他當做你的另一半,我又何必跟他談呢?”
艾瑪又被爹堵得沒話說怎麼破?吳邪不得不承認無論他升幾級,在終極BOSS麵前還是隻有被碾壓的份兒。他隻好狐疑地看了看老爹,憂心忡忡地從書房裏出去了。
“來,喝茶。”哪怕吳邪不在場,吳一窮的態度仍然堪稱親和,甚至親自給小哥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
小哥規規矩矩地坐下了。雖然他在鬥裏所向披靡,麵對各種怪物和陰謀算計都毫無懼意,但此刻對著吳一窮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他麵對的是吳邪的父親,這次談話大概能決定他和吳邪的未來,而在這種場合,無論是他擅長的武力還是一走了之都派不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