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裏生得比別人好?她從不以自己容顏自許,唯憑一身才情過人。
以往二舅媽借晴雯來影射她,她隻暗自心驚,到底沒有指名道姓。到此時才看出二舅媽是如何的厭她。
師兄水溶會如何想?他有著高貴的俠義之心,如此憐惜自己,相知相惜,可她一顆清高、孤傲的心,怎能容世人看低自己?怎能連累他的清譽?她也要惜水溶其人才是。
她定要賈府還她清白名聲。
水溶柔聲勸道:“師妹不要多想,凡事有我擔著,我不會讓師妹再受半點委屈。”
黛玉心中柔情,卻更不能牽絆於他,歎息一聲今生唯無緣,說道:“黛玉多謝師兄弟相救與收留,大恩不言報,黛玉記在心裏了。我已經痊愈了,該走了。明兒我就收掇一下離開王府。”
聽到她提走,水溶心裏起急,加重了聲音道:“師妹這是說哪裏話,你不能走。”
黛玉輕輕搖頭道:“我若不走,豈不連累了你的名聲。”
水溶心也是一暖,原來她在為他著想。師妹的一腔情懷,一顆柔心!怎能不讓人心疼。
水溶不由暗怒賈府生事之人,把雙拳緊握在一起,不處治了造事人,他不能平下心來。
水溶沉聲道:“師妹本是冰清玉潔,有情有義的,師妹舍身救兄,才最令水溶敬重。若不然,水溶怎肯全力相助?水溶也欣賞師妹的才氣,師妹的詩詞中也可讀出你一塵不染的靈與魂。中賈府人有眼無珠,不配師妹傷心落淚。”一席話發自肺腑。
清珠投於濁水,濁水不得不清。
佛號放入亂心,亂心不得不佛。
道理黛玉本明白,卻從他口中說出,怎能不心中感動,那是他的心。不由又潸然淚下,卻是知心之淚。
水溶聽到她吞聲飲泣,想到黛玉梨花一枝春帶雨般的愁容與傷心,心緊縮在一起,一陣痛。
黛玉止了淚,說道:“我還是該走,我是幹幹淨淨的來,還要幹幹淨淨的走。走前我要堂堂正正的入賈府辭行,我要走得明明白白的。”
水溶撫著胸口道:“師妹又有哪裏可以去?如今城裏城外大雪紛揚,車子都難行,人行更是艱難了。”
黛玉卻沒有想過路途艱難,唯拚著一口傲氣,要證明自己,說道:“回蘇州老家,到爹娘的墳上一祭。”
心裏諸多的苦,又湧上心頭。爹娘若在,豈能讓女兒無端受人欺?不由伏在床上飲泣。
水溶在外看得真切,心中焦急萬分,恨不能立時擁她在懷,為她拭去舊愁新淚,用自己的寬肩,撫慰她的傷痛。
水溶情難自己,大步走到門口,又舉步不前,猶豫再三,此時已聽不到黛玉的哭聲,想是壓抑住。水溶心中又慌又氣,為何師妹就不能在水溶麵前任苦淚肆意橫流?這一氣,人挺身走進來,站在黛玉床前,手臂伸了幾伸,還是放了下來,等她起身。
黛玉咽下淚,再如此傷心,水溶豈能放心離開。少不得直起身來,想要勸水溶回房休息,才驚見水溶已在眼前。
水溶見她淚光點點,心下難忍憐惜,伸寬手握住黛玉的葇荑,卻感受到她手上冰冷。
一陣暖意傳來,黛玉心一慌,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嬌呼道:“師兄,你。”另一手
推他的身軀。
水溶生怕她飛走了一般,手加緊了力度,玉麵卻登時脹紅,口中諾諾說道:“師妹,你不要走,水溶這一生再不放手,願你做我的紅顏知己。”
黛玉掙不脫,又急又羞又惱,不由心疑水溶看輕於她。展眼看水溶腰間,見他並未佩長劍,氣道:“黛玉非輕浮女子,不會任你輕薄。你若不放手,我就一頭碰死在你麵前。”心中那一絲孤傲之心,容不得他的半點誤解與輕視。轉頭看向床上,正看到紫鵑做活的鐵剪,另一手抓起,指著自己的心。
紫鵑、雪雁不由驚呼道:“姑娘。”
水溶見她如此剛烈,心中敬愛之情更增。又見黛玉誤會他的真心,不由臉上青筋露出,額上冒出汗珠,放開手,握住她持剪的手,免她傷到自己,啞聲說道:“師妹,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心。我知你用一生心血結成文字,用一生心血聚成琴心,你不為金榜登高第,高山流水遇知音,我知你人在塵世,心在世俗外,常懷有出世之心。我知你的人與心是高潔的,你的心是孤獨的。為什麼你不讓水溶走進你的心,嗬護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