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暗問,這一切應該怨誰?當初寶玉與他意趣相投,常和他說知心話,私下裏交談時無意中說到表妹林黛玉時,寶玉眼中的溫柔,那時令他羨慕,羨慕寶玉有幸遇上紅顏知己,每每他送與寶玉新奇的物件,寶玉總說著要送給林妹妹,那時他臉上滿是期待,期待看著林妹妹見到時的歡喜。
寶玉呀,寶玉,你可知畫中人就在數房之隔,書房之後,一片清靜院落內。
看到寶玉這樣癡情,水溶心中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寶玉,他與林姑娘的前緣,該不該讓他知道,林姑娘還活著,若有一日,是不是該成全寶玉的心事?
想及此,水溶心上沒來由的如針刺般一痛。
不能,師妹的心早被他傷透,若然自己憐惜寶玉,必要害了師妹。
水溶沉吟道:“難道府上沒有人告訴你嗎?”
寶玉搖頭道:“沒有,那院裏的人和事,她們隻字不提,隻說有個表妹已經故去。而我醒來,已有了兩個妾室,而且都有了身孕,我卻記不起何時拜過堂。我母親又向娘娘請旨,目前將薛氏以正室之禮相待,名份上仍是次妻。若將來娶正妻時,雖不得滅了次序,卻可以姐妹相稱。”
又歎一聲道:“我對她們二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親近,而她們隻盼著我金榜題名。”
水溶一驚,薛氏如何哄得王夫人這樣器重她?若我成全了寶玉,豈不是害了林姑娘?還要問問林姑娘的心思?還是先按下再說。寶玉與水溶曾經無話不談,而水溶對於賈府諸豔的性情,心中早有經緯。
水溶勸慰一番,方送寶玉出府,少不得又送了他幾樣罕見物件,但看寶玉似無興致,那種無生無趣的樣子,令水溶不安。對林黛玉,他心中也是矛盾重重。
他的私心是願師妹林黛玉知他的真情真意,他願與林黛玉相知相惜,長廂廝守,可他卻不知林黛玉的心事,他是不是也在她心裏。雖然此時林黛玉與賈寶玉斷了情義,可賈寶玉畢竟與她有著十來年的情意,若林黛玉有心相顧,他該怎麼做?
他怎麼能放得下對師妹的一腔情思?
黛玉與水溶互猜心思,林黛玉心中想的是“詩魂琴心兩相知”,水溶心中想的是“我知你你可知我”,雖然二人情意稍露,目前卻還不能昭明心曲。
富貴又如何?人生樂在相知心!
水溶送賈寶玉走出書房,想著他失了知心知己,今後是“春去秋來無休矣,一花一葉盡是愁”,隻留一身淒涼,不由心事重重轉回書房。
失去了,方知從前都錯,是不是太晚!
回身壓下心中歎息,卻看到遠房表妹止橋宛拖八幅長裙立於書案前,手持畫卷仔細端祥寶玉那幅畫,心上不悅,麵上平靜如常,卻隱著一絲清冷,說道:“表妹,不在房裏歇著,這樣到處亂跑。”
水溶大步越過她身旁,微止息忽略她身上襲人的暗香,在書案前端坐下,目不斜視,取本書來看。
水溶與寶玉不同,寶玉是恨不得關心、體貼天下所有女子,雖然心上最重的人唯有林黛玉一人;而水溶對身邊女子,除母妃與長姐極親近外,都是溫和、有禮,使人感到一種禮貌上的疏離感。但水溶卻沒有意識到,自從與林黛玉相識,唯有對林黛玉,他是從真心裏牽掛於她,從真心想與她走近。
對於這個表妹,她始終以兄長之情相待。他也看出他的侍衛衛若蘭,對止橋宛暗中關注,他的一雙虎目,總是追隨著止橋宛,隻是這個妹妹好像並不回應,一顆芳心用在他身上,令他頭痛,他便有意無意地為二人製造機緣。
那止橋宛也是個楚楚動人的女子,生得楊柳細腰,肌膚粉光若膩,粉麵桃腮,眉似新月,素齒朱唇,一雙妙目顧盼生輝,撩人心懷。
止橋宛微微一笑,溫婉而又楚楚動人,兩眼閃著晶亮,望向水溶,俏生生道:“表哥,這女子像天仙似的,是哪家侯門千金?”
水溶極不願她對林黛玉評頭論足,也隻得道:“是方才那位要賈公子的表妹。”
止橋宛放下畫卷,幽幽道:“我若能有這樣一個姐姐、妹妹就好了,也有人能和說說話,我哥哥他們都年長我許多,他們嫌我拖累,隻有表哥你,還能和我說到一處。”
水溶微一笑道:“我也有正事要辦的,不能總陪著你。”
止橋宛緩緩點頭道:“也是呢,一天到晚也難得見到你人影,也隻有在姑媽那兒才能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