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瞧在眼裏,驚覺自己對他如此關心,麵上起了紅潤,忙對紫鵑道:“我們本是客居於此,少王爺以朋友之禮,待我們不薄,我們怎能對少王爺不聞不問!紫鵑你快去。”
印菊起身,一指外邊八角亭笑道:“姑娘別急,你看,少王爺已經回去了。”
紫鵑按她躺下道:“姑娘還是先躺下吧,若再病了,才是給少王爺添麻煩。”
黛玉卻無睡意,歪在床上,任紫鵑為她蓋了薄被,手裏的書也沒入眼裏去。
當晚,黛玉輾轉起來,從冥界遇到水溶想起,他為她解難,他為她擋鞭,水溶為她拋熱淚灑熱血相救,如今她身在王府,與水溶時常相對,水溶對她的嗬護,竟比寶玉還多。水溶雖是身份高貴,卻不似寶玉那般沒有多少擔當。她直覺地感到,水溶在為她遮風擋雨,讓她心底那絲柔軟的心弦,又溫柔起來。
黛玉的心一絲柔軟,也許水溶是可以依賴的人,不似寶玉,如今寶玉該是稱心如意了吧。想到了寶玉,心忽又沉了下去,寶玉臨行的托付。原來是她錯會了水溶的心意,他對她的悉心照料,是忠朋友之義,是在完成對寶玉的承諾,而她不過是無依無靠的孤女,寄身於王府,未來還不知在哪裏,怎麼能胡思亂想起來,不由惱起自己,這般不知好歹,還是早把身子養好,離了王府才是。
不由輕歎一聲,放下了一切心思。
其實這二人一點心思,兩地閑愁,他為的是他的心,而她也為的是她的心,心裏有,眼裏有,口裏沒有。就因為兩人的清傲,心裏的話難以出口,他不知她的心,她也不知他的心,就這樣猜猜疑疑,日日糾結。
林黛玉與水溶一心兩地,各牽愁思。水溶那廂是惆悵此情難寄,林黛玉這廂是難把他心事明,不免又患得患失,生出閑愁萬種。
第二日,止了纏綿細雨,天空卻是出奇地晴,碧空如洗,空氣也清新,空氣中彌漫著草木香。
黛玉吃過早飯,誦罷經書,閑來無事,欲出門去水溶書房尋書來看。卻見印菊、水棠二人一身薄衣,練完功說說笑笑回來,麵上因舒活筋骨而顯得紅潤,印菊掀珠簾笑意盈麵輕身進門,見紫鵑在為黛玉係披風,邊擲劍邊道:“紫鵑不用係上,隻給姑娘披上即可,一會兒還要脫下來的,從今兒起冷不到姑娘了。”
說罷與水堂相對使眼色,麵上露著神秘。
紫鵑卻沒有看到,望一眼窗外道:“還是披上吧,怎麼說也是深秋了,姑娘可比不得你們兩個,這天氣還喊熱。”
印菊笑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紫鵑不理二人,為黛玉係好披風,欲挽了黛玉的手與黛玉出門,黛玉輕推了她的手道:“我自己走走,你不用跟來了,何必要你跑來跑去的。”
紫鵑一笑,便坐下來,與雪雁、王嬤嬤一起做事。
黛玉款步珊珊走出,看幾回綠樹翠草,不由想到瀟湘館內的花草可有人侍弄;看幾回翠鳥蹦蹦跳跳在地上覓食,聽它們啾啾鳴叫,忍不住想起自己廊下念著詩的鸚鵡,也不知湘雲可有喂過它?那湘雲妹妹貪玩心重,可讓鸚鵡受了委屈?一路思思念念,走走停停,風吹楊柳般擺到書房,提衣裙進門,於架前隨意取了本書,回身出來,如同往日般走至雨荷亭內,裹緊披風坐下看書。
方坐下,但覺一陣暖意盈麵,竟沒有了方才的涼意。心覺此地異樣,與往日不同,展鳳目四顧,驚見那原本是四麵迎風、壁上彩繪花草的八角亭,此時四圍裝飾了透明琉璃,琉璃在陽光下,閃著光彩,亭的每一麵琉璃牆中間開了琉璃圓窗,透過窗看出去,可以看到外麵的湖天水色、遠處的粉牆黛瓦,這裏便通風卻又避風雨,亭裏立時暖起來。何況又生起了小暖爐。
黛玉心閃過一念,定是少王爺水溶連夜做好,這樣她坐在這亭中看書,再不懼秋風秋雨了。
他如此這般,卻又為何?隻為了那一句承諾?!
黛玉輕歎一聲,少王爺心好細,可她不過暫住幾日,他這樣大費周章,卻又何苦?等她病好了,她便離了王府,大可不必如此的,而王爺隻在書房讀書,也可憑窗瞭望園中景色。
難道是因她昨日臨風灑淚,讓他同情?林黛玉呀,林黛玉,你得堅強起來,今日有少王爺護你,明日誰能憐你的淚呢?你且莫再要愁腸百轉,寬心養好身子,不再成為別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