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鳳姐到瀟湘館來看過,見黛玉沒有生機的樣子,恐怕也拖不了幾日,哭著與李紈、紫鵑等人一起,為黛玉換衣,備了棺木。她聽人說道,先備下這些,說不定能衝一衝回魂。倒是迎春及時趕回,史湘雲已哭得淚人一般,她一邊照顧史湘雲,一麵要跟來的下人給孫紹祖送信。
而難得一見的卻是襲人,襲人不敢進屋,知道紫鵑、雪雁會攔她,她隻坐在院中,無聲地落淚,那臉上也憔悴了許多。如今,她心力交瘁,心中擔憂寶玉,卻不得靠前,愧對黛玉,連補償的機會也沒有,隻怕今生再無機緣可解了她心底無限的歉意。
----寶釵哭黛
二寶成親第二日,寶釵敬了茶,由鶯兒扶著來到瀟湘館看望黛玉的病。
這是寶釵自訂親以來,頭一次走進瀟湘館,寶釵移步進門。
白紗微垂,恍然間略見黛玉靜睡的容顏,寶釵搶上一步,扶住床,身子微晃了晃,坐倒在床邊,眼圈兒一紅,剛強的寶釵臉上,淚珠兒滾落下來。
寶釵怎能不能心痛,好容易嫁了,自己稍有些覺得對不起黛玉,隻想著將來與黛玉好好相處,姐妹情長,卻落得夫婿死活不知,又害黛玉要一命歸西。她知道她嫁進賈府,黛玉會傷心、痛不欲生,可她依然得嫁啊,她現在的身子,她不得不嫁。
寶釵此時心裏有一絲姐妹憐惜之情,一絲愧疚之心,雖麵上依然端莊不減,已是哭紅了雙眼,微搖著頭,頭上金蝶亂顫,顫著聲音哭道:“妹妹怎麼就這麼糊塗!妹妹怎麼就忍心棄了姐妹們不顧,妹妹好不明事理呀。想原來的那些日子,我親給你送燕窩好藥,姐妹們共話詩書,想我們共飲一杯茶的親近,直是如若昨日一般,可憐的妹妹,隻一日不見,我們就陰陽兩隔,你好好的人兒,不該呀!”
寶釵聲音緩緩,臉兒紅紅,哀哀泣泣,好不悲傷。連日以來心底的苦處,便也都哭了出來。
寶釵又哭著道:“林妹妹,你這一走,不是讓姐姐心疼死了嗎?以後的日子姐姐該如何的想你?”
心裏不免又把寶玉之事想起,也悲傷著自己入了門便失了夫,如何的孤淒,別人如何想她,免不了講究她是克夫命,這漫長的歲月難道要如李紈一般,枯心如死,想及此,不由撲在床上黛玉身邊,直哭得聲咽氣堵。
過了會兒,寶釵直起身,轉身對在一旁的鶯兒道:“我與林妹妹就如親姐妹般,你還呆站著做什麼?還不快給林姑娘跪下。”
鶯兒鼓著腮,拉寶釵衣袖道:“姑娘這是怎麼說?林姑娘沒了命,原是林姑娘想不開,這府裏誰不知道林姑娘和二爺的事。你可是娘娘下旨,明媒正娶,正當嫁進來的,而且你與二爺是前生注定的金玉良緣。倒是林姑娘,自己死了也就罷了,還連累著二爺。”
寶釵紅著眼圈斥道:“你胡說什麼?林妹妹與寶玉二人自小一處長大,感情比別人好些,哪裏就是你說的那種心思?”
鶯兒不服氣道:“誰看不出來呢?都說二爺將來必是娶了林姑娘的,誰知道娶了姑娘你,林姑娘一時想不開,自己死了。姑娘你何嚐想嫁進來呢?都是姨太太三求四求的,她這一死,害了二爺,也坑了姑娘,我偏不跪她。”
寶釵厲聲說道:“你再胡說,明兒我就把你嫁了出去,省得你讓我心煩。”
鶯兒卻裂開嘴一笑道:“姑娘舍不得我的。姑娘哭得也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寶釵恨得推開她的手,不動去理她,仍哭哭停停,寶釵沒了主張的悲痛模樣,姐妹們還是頭一次看到。
探春與湘雲聽見鶯兒信口亂說,有損黛玉清譽,本要說話,因鶯兒是寶釵身邊的人,寶釵又斥責了她,礙著寶釵的麵子便沒有出聲。
屋中林紅玉本與紫鵑等人立在黛玉床邊邊落淚,邊陪寶釵傷心,見寶釵哭得哀戚,俱都心中打鼓,聞鶯兒此言,方知本為何來。林紅玉心火上來,臉已脹紅,說道:“寶姑娘,鶯兒是你的人,按說我不該在你麵前講究她,但是她說的話極沒道理,我不得不說。我們姑娘是的心幹幹淨淨的,與二爺與清清白白的,與二爺之間從來守著兄妹之禮,早就拒二爺來此地,即便二爺來看姑娘,也是站在院子外的。姑娘對二爺的關心也是出於兄妹之情。請寶姑娘管好你的人,少在這裏胡說。若再敢胡說一句,莫怪我們不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