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見她的樣子,嚇得身子退後道:“你說的事情,我本絲毫不知情,就算知情,我也不會說,你看輕了我!”
墜兒猶疑道:“真的與姑娘無關?
黛玉點頭道:“千真萬確。”
墜兒淒然道:“為什麼,難道是她?”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墜兒喃喃道:“我死了也是個糊塗鬼。”
黛玉喊道:“你,”
墜兒含淚道:“我見過小紅就走,像我這樣死的人,是不能投胎的,我隻能做個孤魂野鬼,在這世上遊蕩。”
黛玉心裏一急,極想要攔她,隻想著怎麼才能救她?卻又無計可施,正在不知所措之跡,她的胸口忽然光芒四射,桌上經書也放出金光,兩光交彙齊射向墜兒,墜兒罩在光環中,影像漸漸遠去,慢慢消失。
金光頓滅,黛玉四麵顧望,墜兒已不見,黛玉不知她歸於何方,情急之下,如墮深淵,不能自拔,心沉沉欲墜。忽聽得有人喚她道:“姑娘快醒醒,別在這兒睡了,回頭受涼了生病,又要受罪。”
黛玉神識歸來,啟目看時,見紫娟正輕輕喚她。
黛玉焦急的心才落下來,心頭一鬆,原來是一夢。
紫娟笑道:“姑娘睡得這麼沉,我喚了幾聲,你都沒醒。”
黛玉揉揉眼睛,覺得頭昏昏的,坐了一會兒方道:“我睡了很久嗎?”
紫娟收起薄被道:“可不是嗎,老爺都回府了,原來真的是好消息,老爺高升了。”
黛玉坐起身道:“這會子外祖母她們可以真正放心了。”
紫娟扶她立起道:“是呀,姑娘也過去看看吧。”
黛玉搖頭道:“這陣子那裏人必不少的,亂哄哄的,我不去湊那熱鬧,晚一些我再去。把我舊日繡的翠竹圖拿出來,送與二舅媽做賀禮。”
紫娟進屋去翻櫃子,黛玉起來淨麵換衣,收拾停當,看日近黃昏,向賈母上房走來。
賈母房中人好容易挨到漸黃昏,賈政果然滿麵春風回到府裏。賈政先到賈母房中告罪,眾人俱回避了,賈政對白發老母言道是升了官,即日辦交接事宜,不日到新任。官職雖沒賈赦的爵位高,卻有實權,有實惠。
等賈政出去,眾女眷腳下生風,裙底飄揚,紛紛從裏間轉出來,唯恐落人後,臉上笑容如盛開的菊花。
賈母嗬嗬笑著,從心裏笑到臉上,雙手合什向上蒼敬道:“列祖列宗,你們的兒孫沒有辱沒你們,我也有臉去見你們了。”
饒是邢夫人見機得早,笑得燦爛道:“早猜著是喜事的,像我們這樣的忠鼎之家,二老爺又勤政廉潔,自然官越做越大,說不定就比大老爺做得還大呢。”
眾女眷齊聲附和。
是時,賈政提職之事傳遍了賈府,人人麵上現著喜色,連空氣中都彌散著歡樂的氣息,一掃前些日子的陰霾,府裏上上下下的人對麵碰上,便是說笑一番,平時不大來往的丫鬟也稱姐道妹的,麵上盡是喜色,恰似一夫當‘官’,萬人慶開。
於是兩府女眷都來與老太太道喜,男從們便對賈政道過喜,最後女眷聚在王夫人房裏,對王夫人賀喜,都道她是鴻運當頭,有個做娘娘的女兒,夫君官運亨通,榮府的日子真是如火如荼。將來還會有超過娘娘省親那樣大的盛事的。
王夫人扯動嘴唇,木然笑著,想道隻等寶玉能金榜題名,為官為相,賈家就能長此興旺下去了。
那賈政暮年之人,得此重任,正是意氣風發,躊躇滿誌,以往的抑鬱便也得舒了。
彼時接踵而至的是賈政赴任事多,忙著交接之事,部裏領憑,親友們薦人,來往送禮的,種種應酬不絕,連素日不親和之人,也熱絡起來,竟把寶玉丟過一旁,無瑕過問寶玉功課,寶玉長舒口氣,慶幸混弄過關。
此是後話。
回過頭來再說賈政升職當晚,諸人忙著對老太太、王夫人道賀,趙姨娘伺候過老太太、太太,一臉落寞回房,賈政也是她的夫君,可她是沒有資格承受眾人道賀的。隻一人回到房中,守著賈環做功課。好在賈政忙過還是要回到她房裏歇息的,不覺心裏安慰。不過,心底一絲遺憾咬著她的心。
而王夫人那時,道賀的眾人俱已散去,王夫人房中清靜下來。
王夫人把來來往往的人一一想過,方想道:怎麼沒見寶玉?寶玉一轉眼去了哪裏?怎麼也沒見到大姑娘?莫不是寶玉又去了瀟湘錧?還是大姑娘去了怡紅院?已經掌燈時分,大姑娘若去寶玉那裏,就太不像話了。她不注重名聲,寶玉還要名聲呢?襲人那孩子會知道怎麼辦吧?想及此,不由心意煩亂,百爪撓心,恨不得立時去看個究竟,心裏隻一遍一遍道:這個大姑娘,怎麼總是纏著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