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母,可是這兩個孩子有什麼不妥?”
“不…罷了,罷了!總是要來的!”
唐昌公主忽然大哭,賀閑雲措手不及。
“閑雲啊,接下來義母說的話,你要一字不漏的記下來!”唐昌公主哭過一陣之後,鄭重的說。
賀閑雲恭謹應下。
“近日若有機會,你要帶著那孩子,去平康坊華封觀,求見我長姐永穆公主。”
“為什麼?”
“不要多問,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還有…當年武惠妃陷害太子瑛,害死薛鏽,這樁仇怨所餘下的部分,已經在半月前,被我親手了結了。”
唐昌公主說著,拿起手中酒壺,暢飲後擲壺於地,又哽咽說道:
“但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殺了那人——當初引誘李瑛與薛鏽進宮,後來又親手殺死薛鏽的人!我懷恨已久,即使知道這樣做會造成他人悲劇,但是,為了薛鏽,也隻能…也隻能,對不起蟲娘了!可是,我有子女,蟲娘也有孩子,你們本應是血緣相係的手足,難得可以脫離這無情天家,即使不能手足相親,可也不能仇視相殺!我不幸生在皇家,見慣了手足相殘,不想再讓我的孩子再繼續下去了…”
唐昌公主話未說完,忽然身形一晃,一口黑血嘔出。
賀閑雲見狀大驚:“義母!義母!你怎麼了?這是…來人!來人!快叫大夫!”
“閑雲啊…”唐昌公主使勁握住賀閑雲的手,“你來之前,我已遣散家中下人,內官宮女,也都遣還宮中了。”
“為什麼?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賀閑雲萬分焦急。
“最無憂,一刻沉眠,從此無憂,無解之毒。你不用白費功夫了…聽我說完!我叫你回來,就是要見你最後一麵!你記住,這樁仇恨,以我之死,到此為止!無論如何,你要阻止這仇恨蔓延下去…你一定!一定要記住!”
唐昌公主極力拉住賀閑雲,口中血湧不止,賀閑雲泣不成聲。
“還有一事…這個秘密,我不能…不能帶入墳墓…我把它告訴你…但是,你切記,不可泄露秘密…”
唐昌公主靠近賀閑雲耳邊,斷斷續續的,小聲說了一句話。
賀閑雲一時驚愕,晃神間又聽見唐昌公主輕聲說:“你們能夠安好…我便可以…瞑目了…”
賀閑雲驚覺不對,本能抱住唐昌公主漸沉的身體,卻見唐昌公主嘴角含笑,緩緩闔上了雙眼。
***
白思衡與賀閑雲一行在長安城南分別後,便轉道向西疾行。
自從中秋之夜被父親趕出家門,至今已過月餘,從最初的傷心不解,到後來決意修複“圓滿”,白思衡一路不曾慌亂,自認為心性已經變得無比堅韌,可是在聽聞家中遭難的時候,一直以來自以為的堅強轟然潰散,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他夜夜祈禱求神,隻求家人平安。
原來,一路懷抱希望勇敢前行,隻是因為,還以為,有家可歸。
家門被滅的傳言、父親身亡的推測,雖然讓他傷心悔恨,可是心裏想的更多的,卻是四個字:無稽之談!
白思衡心中思緒紛擾。
自家人一向甘於平凡,母親常年行善積德而不求虛名,父親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一直潛伏,不肯露出半點鋒芒,就連自己得了父親的真傳也向來不曾露於人前。這樣沉潛的一家,怎麼可能會招來災禍呢?
而那塊裂開的琉璃璧——“圓滿”,更是胡扯!一人性命,怎麼可能會由一件毫不相幹的東西來決定呢?就算“圓滿”是鎮宅之物,稀世珍寶,可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塊會發光的石頭罷了,與生死有什麼關係?
心中念頭萬千,腳下卻不曾停步。白思衡一邊心思流轉,一邊極速前行,隻想著趕緊回到家中——就算是被父親毫不留情的擋在門前——這樣就可以證明,什麼傳言、什麼琉璃璧、什麼滅門、什麼身亡…統統都是假的!是別人騙他的!
本就路途崎嶇,歸家更嫌路長。
白思衡恨不得自己的速度能夠快如奔馬,能夠迅速到家,這時便又想起滯留在洞庭湖上的兄長雪客,心想,若是雪客在,就可以瞬間飛到。若是雪客跟著一起,一起看見家門完好無損,看見父親安然無恙…
心思紛紛擾擾,一路急奔,不顧眾多路人詫異的眼神,無論何物擋在前方都不能阻攔。思衡疾行了許久,隻覺得景物越來越熟悉,家門外的那片竹林,還有不到五裏路,就要到了。
忽然,幾名道士迎麵而來,擦肩而過時,幾句對話飄入耳中,思衡霎時止住腳步!
“…在洞庭湖捉到的白色水鳥…”
“…是可以變為人類模樣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