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和中國命運
●體育和中國精神
●“奧運”情結
●一架沒有檢修的戰車
●中國期待2000年
我們無法回避這樣一個事實:當我們為中國選手在奧運會上獲得多少塊金牌而歡欣鼓舞的時候,我們不得不痛苦地接受——這是西方文化在中國唯一的一次最為成功的殖民。由於這一特殊性,某種意義上講,西方文化孕育出來的體育自進入中國的第一天起,就與中國的命運,休戚相關。
說到西方文化殖民,當然不能不說那場該死的鴉片戰爭。它像一場巨大的地震,不但摧毀了我們的家園,也摧毀了我們“中央大國”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家園的倒塌,讓我們有機會看到世界。一個巨大的西方政治經濟文化參照係統,開始若明若暗地展現在中國人的眼前。讓我們瞠目!在西方人的船堅炮厲麵前,中國人不得不低下高昂的頭顱,承認自己落後了……
於是有了“洋務運動”,有了“中體西用”。
作為西方文化之一的體育,當然隨著這場運動一起進入了中國。
【背影資料之一】
近代西方體育開始傳入中國,大約始於19世紀60年代。當時,它的傳入主要通過以下四種途徑:一是聘請外國人來中國傳授,如洋務運動中新式軍隊和學堂所采取的辦法;二是派人出國學習;三是從國外書刊中學習;四是外國人自覺與不自覺的傳播。所謂“自覺”,即出於一定的目的,有計劃地來中國傳授近代體育運動。所謂“不自覺”,即外國傳教士、商人和軍人在留駐中國期間,開展了一些體育運動,這在客觀上自然起到了傳播近代體育的作用。近代西方體育的傳入的順序,首先是兵式體操和普通體操,繼而是田徑、球類、遊泳等各種近代運動項目及其競賽。
中國有句古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洋務運動”的初衷,當然是強國運動。強國的目的就是光複中華。中國是一個含蓄的民族,但這一次他們無論從動機到目的,又是那樣的赤裸裸和迫不及待。他們急需雪恥!就像一個在欺辱中長大的孩子一樣,強身健體的目的和他的人格的一切,簡單到隻有兩個字——雪恥。
雪恥成了那個時代接受西方體育的動因。我們至今仍能看到今天講述那個年代的電影文本中仍有許多複仇情結。香港拍攝的二十集電視連續劇《霍元甲》就是其中之一,霍元甲的一生如其說是弘揚中華武術的一生,不如說是和西方武士鬥氣的一生,盡管這種說法是偏狹的。但他拳打天下之敵,從根本上講隻為了一句話——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
證明自己不是“東亞病夫”的唯一手段,就是在競技場上戰勝強大的敵人。而戰勝民族共同的敵人,理所當然被這個民族視為英雄。問題是中國人不分場合。這一點,西方人永遠搞不懂。在競技場上他們隻有對手,沒有敵人。西方人對兩名血腥搏殺的拳擊手最後相互擁抱,習以為常,而中國人接受這種觀念整整晚了一個世紀。這大概就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所在吧。正是這種差異,我們幾乎對每一次國際比賽,都要上升到兩個民族之間較量的高度來認識,對比賽中的勝利者,差不多都被視其為民族英雄。這種把競技場上的榮辱與一個民族乃至一個國家的命運直接掛鉤的做法,無疑,是中國人的專利。難怪當許海峰在洛杉磯奧運會上實現“零的突破”的時候,東西方理解出現了差異。西方人隻是就事論事,而中國人最先想到的不是金牌,而是52年前的洛杉機奧運會……
半個世紀前的事情,美國忘記了,但中國人無法忘記。
讓我們把時間切回到1932年7月8日上午。
地點:黃埔江畔新關碼頭。
那是一個天氣不錯的夏日上午,黃埔江新關碼頭上早已雲集著許多有頭有臉的人,他們是來送一個叫劉長春的年青人。他要遠征美國洛杉磯,代表地大物博的中國參加在那裏舉辦的第10屆奧運會。這是中國第一次派代表團參加這樣的體育盛會,盡管隻有一個人。上午9時許,當身披國徽服裝的劉長春出現在新關碼頭時,早已等候在那裏的中華體育協進會董事王正廷博士偕夫人遠遠地迎上前去,拉著劉長春的手,一直並肩行至碼頭浮橋舉行授旗的典禮台旁。王正廷從侍衛手裏接過一麵國旗和一麵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會旗,執於右手,爾後,用莊嚴肅穆的口吻對臨行前的劉長春訓話道:“我國此次派君參加奧運會,為開國以來第一次,實含有無窮之意義,予今以至誠之心,代表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授旗與君,願君用其奮鬥精神,發揚於洛杉磯奧林匹克運動場,使中華民國之國旗,飄舞於世界各國之前,是乃無上光榮也。”話畢,掌聲雷動。在一陣歡呼聲中,劉長春作為第一位參加奧運會的中國運動員就這樣背負著四萬萬同胞的希望,欣然踏上了威爾遜總統號郵船……當天,國內的一家報刊登了一幅以《三國演義》中的關羽,乘小舟單刀赴會的圖畫,其用意當然是希望劉長春也能像關羽那樣,成為我們的民族英雄。